路山努力想坐起来,可是脑袋传来的疼痛感让路山放弃了这样的念头。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无比的干涩,就连唾液都分泌不出来。最后好不容易身音发出来也是阴阳怪气的。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最后终于蹦出了一个字“水”
“醒来了就好,等会给他多喝一点蜂蜜水,主要是要把体内的酒精排出来知道吗”,一名年轻的女医生到病床前看了路山几眼然后嘱咐了几句。
到底还是春节来了,医院的病房的窗户上和闲置的白墙上到处贴满了福字。在病房有限的角落里面还挂了气球和彩带。路山看着这一切心里面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医院并没有因为是春节而结束它的喧嚣,和平时相比春节的医院似乎更加忙碌。原因归咎于医院病人基数并没有随着春节的到来而减少,而医生也不能不趁着春节好好放一个假。
这个时候还在医院的只有几种人,一种是不得不被送入急诊的人,还有一种是必须住在医院的人。很多时候青春的身体就是让我们再折腾也可以无所顾忌,可是只要到了医院才会深刻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就像现在的路山在病床上躺着才发现自己头一晚上把自己灌醉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不过这次还好酒精中毒不深,到中午的时候路山就能下地走动了。下床以后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立刻就涌上心头。
不过那些不能下床动弹的人但是很好的模特,路山萌发了在医院画速写的想法,潮哥知道以也来了兴致。陈小军索性把速写板全拿了过来。很快医院形成一道怪异的风景线,就是一帮学生拿着画板在各个病房给患者画画。
医院平日里大家都非常的枯燥,现在突然来了一帮美术生拿着速写板画画一下子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一丝的色彩。这种生活的改观不仅仅是病人,包括医生护士在内也感觉医院的工作生活突然多了一点儿期待感。
大家都围过来看路山他们画画。每个人都需要展示自己的舞台,一下在这么多人看画画潮哥和路山他们一下就来劲了。平时在画室画个把小时就想抽根烟休息,现在连续画一上午都不觉得累。
医院有这么一帮艺术生在这里一下子让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趣味,就连医生闲暇之余也了有兴致的一起欣赏现场作画。
看到画的奇形怪状的有时候医生也会开开学生的玩笑,真实生活中的医生其实也挺可爱的。但医生与患者之间长期以来积累了太多负面报道,让大家总是会将医生和负面消息结合在了一起。
从人性角度来说从业者的贪婪与行业是无关系的,因为任何一个行业有部分好有部分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倘若整个行业的从业者都变的让人唾弃必定制度使然。医生这个职业是受人尊重的,可是人们谈起医院就无比的唾弃。千百年来其实社会的基本发展规律依然没有改变过,即使社会发展到这个水平穷人依然还是看不起大病。
也许这个社会就是历史某一个时代的映射,比如盛唐时期或者其他某个鼎盛时期。但当历史滚滚车轮向前行驶的时候历史极有可能再次重演。我们只能卑微的活在当下,因为我们没有时间阅览整个历史发展的维度。我们很期待几百年后的社会会发展成什么样,因为我们很想知道今天的社会模式是否就是人类存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种社会模式。
潮哥在医院迷恋上了这种现场写生的方式。在这里他收获了夸奖和赞美,对于一个追求艺术的人来说这种表扬是必要的精神粮食。
从医院出来以后潮哥带着大家到火车站开启了写生之路。每天在城市最繁忙的地段看着人来人往心中总有说不出的焦虑感和漂泊感,这种感觉其实大多数都来源于碌碌无为的忙碌。但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这种痛苦感却又是弥足珍贵的,因为任何一部伟大的艺术品创作灵感都来自于痛苦本身。无论哪个时代的伟大作品都来源于艺术家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在火车站这种地方画速围观的人那就更多了,这么多人捧场倒是满足了大家不少的虚荣心。当然并不是每个人能承受这种虚荣,画的奇形怪状的同学有时候也会受到外界的挖苦和讽刺。
“哟,你这画的是什么呀”,应届艺术生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自尊心强的收这样的评价基本上内心就会受到比较严重的创伤。
搞艺术就是搞心态,你有了一颗打不死的心脏那你才能承受住各种舆论。很多天才型的艺术家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心眼太小。那些看似天姿一般的艺术家他们虽然名气不及那些过逝的天才艺术家,但是他们生活却极其滋润。他们在小圈子中生活富足如鱼得水享受人生。
城市的春节还没等你去适应它就已经悄然的完结了,过了大年初六火车站又开始人潮涌动,返城的高峰期也拉开了序幕。在家过了年心里面有装满了新的期盼,身体里面有充满了新的能量。但是大部分人脸上却写满了茫然,毕竟没人愿意背井离乡讨生活。
城市也因为返城的人而慢慢的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繁忙与拥挤。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又开始了繁忙而孤独的生活。
过了初六潮哥也不再带着大家去火车站写生,因为返城的人越来越多就怕出点什么无法预估的意外。
相比城市的繁忙画村还是那样宁静祥和。阳光,土狗,臭水沟还有一块块画室招牌这让整个画村看起来有点另类。画村也算是城中村,这里当地人生活起居过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过年了他们的生活感觉更加索然无味,平时有学生在他们总有一点杂七杂八的琐事生活过的还忙碌一点。现在学生大部分都回家了他们闲下来除了打打麻将也就没别的事了。
趁着还在春节假期内大部分艺术生还没有回来潮哥决定让大家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心态。因为过完元宵节各大高校的艺考就开始了。
这几天天气出奇的好,每天都是艳阳高照,白天甚至有人都换上了短袖。这么好的天气在画室呆着就太没有意思了,路山他们一伙人决定出去转转,来长沙这么久还不知道长沙究竟长什么样。
在画村口小溪边上有一个自行车修理铺,这个是当地一个瘸子开的店,除了修理自行车还搞自行车租赁。平时这个店主要做对面大学城大学生的生意。
这个瘸子因为身体残疾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他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这个地方。瘸子的店除夕和大年初一已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开门做生意的。
瘸子开店的地方也是自家的主宅。平时经过这里总是看到瘸子坐在门前大树下修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他身边总是躺着一只懒洋洋的大白狗,这里的一切似乎显得那么稀疏平常却又极度舒适。
和瘸子大叔接触过就会发现他生活中是非常乐观的这么一个人。在他的嘴中最常听见的一句话就是:“这才多大一点事,有什么好忧愁的呀,该拆就拆,该换就换”。在瘸子大叔的眼里再大的事也可以用修自行车那一套解决,无非就是该拆就拆该换就换,如果拆和换都解决不了那就只能报废了。天塌下来在瘸子大叔嘴中依然还是那句话。
瘸子大叔宅基地的房子虽说有些破旧可是布局却非常舒适。坐在大树下面欣赏着小桥流水也不枉留恋一回人间。据说有人花高价钱买他的这块宅基瘸子都没有卖。
“大叔,别人出的高价钱究竟是多少钱呀”,李舌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对于李舌头只要和钱沾边的他都感兴趣。
“那点钱算什么,对我来说够吃够喝够生活就可以,钱对我没那么重要”,瘸子大叔说完眼中还是略过一丝的不屑。
“不过不卖也未必是坏事,毕竟乡下的房子能卖几个钱,倒不如自己住着图个环境优雅”,李舌头对于这样的比较社会化的话题的时候总希望表现的比大家懂得多。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你知道城里一套房值多少钱吗,你知道这块地能换城里几套房吗”,一旁在拉家常的大叔有点看不惯李舌头不懂却要装懂的样子。
“那你说说究竟值多少钱”,李舌头被嘲讽以后露出了不服气的神情。
“值多少钱,城里一套房一百多万,这块地至少值城里4套房,你自己算算”,那人说完就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一下可把在场的其他人惊愕的目瞪口呆。
大家更多的是替瘸子大叔感到惋惜,因为一块乡下的地换城里几套价值几百万的房子都不换瘸子大叔太傻了。没曾想几年以后房价在这个基础上又翻了一番都不止,而瘸子大叔这块地一下子也翻了几翻。
“钱那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于我来说没多大意义”,瘸子大叔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在场的人都对他露出嫉妒又羡慕的神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舌头从那一天开始心里面就种下了一颗种子,那就是他决定要去卖房子。他觉得一套房子价值上百万,只要卖出去那肯定有钱赚。
瘸子大叔云淡风轻却又隐约的折射出另一个现象,就是这么多年来历史发展规律从来没变过,无论什么时代有土地就有钱。
按理说现在农村人都有土地农村人应该更有钱,可现实大部分农村人依然没钱。其实只是因为你的土地不够大,位置不够好。
现代农民的土地只能叫做一亩三分地,这么一点点土地最多能种点自己吃的粮食很难有什么发展前景。不过一亩三分地要是城市或者城市周边也是值钱的。
任何一个时代背后都有一个强盗逻辑贯推动着时代前行。这个强盗逻辑就是告诉我们多多益善,土地就是这样越多越好。
还是拿农村举例,如果在农村你的土地足够大,发展经济作物收入不亚于城市中一个中型企业的年收入。
土地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让它所养育的子子孙孙所失望过。也许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已经不靠土地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不论时代如何变迁土地的价值永远都在那里。
瘸子大叔就是受到了命运的眷顾的,让他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也许是和路山他们聊得投机,也可能是一个人的春节过于孤独,瘸子大叔饶有兴致问了一句。
“诶,你们这么一帮子人大过年的准备骑车去哪呀”,瘸子大叔言语中透着羡慕。
“大叔瞧你说的,非得有个目的地才出去那太没意思了。天大地大只要你想去哪里都是值得欣赏的风景。大叔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出去转转”,陈小军言语中洋溢着青春的不羁和洒脱。
“可以呀”,瘸子大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陈小军的邀约。此时他手中的活也刚好完成。
路山他们面面相觑看到陈小军表情复杂的时候又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本陈小军就想和瘸子大叔客气客气,没想到瘸子大叔却当了真。
“大叔,到时候你可得跟上我们呀”,陈小军说完这句话尴尬的笑了笑,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行啦,小伙子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们不用管我,我肯定是比你们快”,瘸子大叔说完转身走向了屋内。
路山他们在外面等着,没多大一会屋内就传来了粗旷的发动机轰鸣声。没等大家去猜测瘸子大叔骑着一台长相怪异却霸气十足的摩托车出来了。
以前在国外电影里面看到过那些留着大胡子的大胖子骑这样的摩托车。瘸子大叔带着墨镜沧桑的脸庞不苟言笑,他骑在摩托车上简直就是人车合一。
瘸子大叔因为有了摩托车陪衬显得沧桑有故事,摩托车有了瘸子大叔的驾驭显得野性十足。这次以后路山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摩托车叫做“哈雷”。它们长相怪异却霸气十足,有一种异行独闯戈壁滩的苍凉美感。
路山他们看着眼前这台车忍不住的咽口水。当瘸子大叔迎面骑过来时候扑面而来的精致感让在场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眼前的摩托车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坨铁,而是一台有温度有肌肉感的机械怪物。
“我去,这世界上竟然有长这副模样的摩托车”,路山被眼前的这台车彻底迷住了。
瘸子大叔看到这些年轻人羡慕的眼神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这世上大部分人何尝不是如此,买很多在外的奢侈品就是为了享受别人的羡慕。
瘸子大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酷酷的将车骑到大树底下停了下来。然后摘下墨镜冲着大家摔了摔头,意思是可以出发了。
沿着湘江一路向北骑行,冬日的阳光总是通透灿烂的,无风的日子温暖的阳光让大地显得鲜活而明亮,这样的日子出行总会感受到旅游的心境。
路山他们一行人骑着车欣赏着湘江河的风光,大家终于又一起说说笑笑,一扫前些天来的阴霾。
此刻路山心中隐约的明白了这段时间他内心所有的焦虑原来大多来源于孤独。照理说每天和好哥们在一起不应该感到孤独,可内心满足感有绝大部分是异性才给能给。
在城市生活的人最容易成为孤独病患者。这种看似干净舒适的环境其实就是人们自己给自己建立的牢笼。但好像这世上大部分人更喜欢这种牢笼里的生活。
路山心中感激这次骑行,至少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得到了证实,他之所有感觉到的焦虑和痛苦都是源于孤独。
年轻的身体精力就是如此的旺盛,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动了但是大家依然感觉到身体里面能量在激烈燃烧,一路骑下来都没感觉到累。
“诶,等会咱们就上那里看看”,瘸子大叔把车停在江边,他手指向江中间一座岛,那座岛上种满了桔子树,岛中中间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一座的庭院的轮廓。
“这地方应该就是毛嗲嗲笔下的那个橘子洲头吧”,路山遥望着这座岛心中突然诗意盎然。
“是呀,这就是橘子洲头,等会咱们上岛上看看,你们跟着我的摩托车就行”,瘸子大叔骑着摩托车缓缓的朝着岛上骑过去。
沿路的保安亭因为过年的缘故基本没什么人看守。卡哑巴大叔对这似乎很熟悉,他每过一个卡子都能轻易的找到路障的开关。
因为在江中的缘故,随时随刻都能听到空气摩擦的声音。进入了岛上瘸子大叔缓缓地将摩托车停了下来。他下了摩托车以后甚至夸张夸张的脱下了鞋子,他一瘸一拐的往橘子林深处走去。
瘸子大叔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他所踩踏的土地就是朝圣之路。走到一块大石头前面瘸子大叔停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脱下外套,一件陈旧的绿军装显现出来。
瘸子大叔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军装,他从兜里拿出了一瓶二锅头,然后他一口气直接吹瓶子焖了半瓶。
瘸子大叔将剩下的半瓶倒在了地上,然后他用一种低沉粗旷的声音唱起了歌,歌声中似乎满是凄凉,就像是一个即将迟暮的英雄告别战场。此时岛上除了有风剩下的就是瘸子大叔苍凉的歌声,在这个年代这种歌声注定是与时代格格不入。
歌声完毕,瘸子大叔驻足了一会,将酒瓶狠狠的摔碎在了石头上。他又带上他那副墨镜表情严肃的盯着那块石头出了神。
墨镜下他稀疏泛白的胡子特别打眼,在背过身去的一刻手还是快速的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虽然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扶那副大墨镜。
“谁要你们进来的,你们搞么得的”,这时候一个年轻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穿着保安服,由于身体瘦小脑袋上的帽子显得太大了,每次他走两步就要去扶着帽子。
瘸子大叔并没有理会保安的呵斥,他只顾着焚烧纸钱。
“谁要你们在这里点火还砸瓶子,你们是瞎了狗眼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那保安人虽瘦小但说话语凶狠。瘸子大叔瞟了一眼,然后不再理会。
这时候这个瘦小的保安冲上去踩灭了瘸子大叔焚烧的火焰。瘸子大叔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这个瘦小的保安见这保安拿出警棍指着瘸子大叔的鼻子。
“去把打碎的玻璃给我捡干净,听明白了吗”,这保安说话的方式盛气凌人,让人感觉很来气。他面对一个比他年长的老人家竟然态度如此凶悍。
瘸子大叔脸上没有表情,他还是呆呆的站着,但是从他的胸脯起伏的节奏看得出他一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你他玛的是聋了还是哑了”,这个保安说完警棍就戳向了大叔的脸。
当警棍戳到瘸子大叔脸上的那一刻路山他们再也看不下去了,没等他们冲过来瘸子大叔抬手就扇了保安一耳光。长期修理自行车瘸子大叔的手锻炼的就像钳子一般坚韧有力。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这个保安扇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突然从旁边又冲出几个保安,他们什么话也没说拿着警棍对着瘸子大叔就是一顿毒打。瘸子大叔的大手在空中挥舞着,但空拳挡不住几个人用警棍直接打他,很快瘸子大叔倒在了地上,他的墨镜也被踩碎了。
路山他们见状冲冲上前帮瘸子大叔,可他们刚出手从周围跑出来更多的穿保安制服的人。他们一窝蜂全都扑了过来,此时现场乱做了一团麻,现场只听见有人痛苦的哀嚎,接着这些保安一个个倒了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总会有警察,很快不远处传来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