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来到废墟面前,立刻感到脑后传来一串刺痛。怎么回事,他想。
“任真!”柴瑶声音有些发颤,“走!快走!”
她的警告为时已晚,大厦废墟突然爆开,巨大的混凝土结构像泡沫块一样高高飞起。
“嗬嗬”废墟中央响起一阵阵湿滑叹息声,诡怪的叹息声仿佛不存在于世间一般,听得任真头皮悚麻,心底莫名涌出恐惧。
废墟旁的三人同时呆住,眼睁睁看着一只漆黑的鳌足从混凝土之间钻出,伴随着愈来愈响的湿滑叹息,漆黑的鳌足掀翻窗户破碎的墙块,露出它主人被废墟掩埋的躯体。
首先映入任真双眸的是它那庞大的漆黑身躯,漆黑皮肤湿滑紧绷,躯干扭曲盘结长满大大小小的蠕动肿块,六根光滑鳌足取代四肢撑起身体,宛如巨大昆虫与哺乳动物相结合,身上不停滴落阴暗潮湿的淤泥。
任真的嗓子猛然缩紧,胸膛下剧烈跳动,血液撞击鼓膜响声充斥着脑海,怪异的酥麻感沿着脊骨攀爬而上。
这是什么
他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双眼被眼前的怪物紧紧吸住。
“为什么”
怪物发出空虚的嘶吼声,三对鳌足规律地翻动带转臃肿的身体。
任真瞪大眼睛,他这才注意到,在怪物诡异扭曲的庞大身体上镶嵌着一张人类的脸。
那是诸浩言的脸,却又不像诸浩言的脸。那张脸双目紧闭,眼眶不停淌出猩红泪水,原本应是嘴巴的位置被无数黑点填满,任真借助修士超常的视力清楚看到了那些黑点的细节。
每一个黑点都是一张微型面孔,有男人有女人,有的苍老有的稚嫩,所有面孔都像诸浩言的面孔一样闭着双目,猩红泪水从眼皮下汩汩流出。
剧烈的刺痛传遍任真脑海,像是一根粗长针在天灵盖上狠狠扎了下来。
任真本能地卷起身体,双腿“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脑中的剧痛使他睁不开眼镜。
“任真!”
柴瑶的喊声仿佛隔着一层水面,任真呲牙咧嘴地抬起头,眼里不自觉地留下泪水。如果不是常年浸沉在疼痛之中,他早就倒头昏了过去。
“任真!你没事吧!”
任真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隐约能分辨出柴瑶银亮的瞳孔。她没有被怪物影响,他忍痛思考。
“呜”
怪物发出悠长的嘶鸣声,回荡在黑账之下。
必须逃走任真的思绪变得迟钝,全凭本能去调动着气府中的灵力。
为什么灵力没有流动
气府陷入一片死寂,任由神识牵引却不为所动,如同被寒冬结冰的溪流。
远处的怪物不停嘶鸣,空虚得像是在空旷峡谷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得到一切”
“啊”任真忍不住哼出声,四周回荡的空鸣将他天灵盖上那根虚幻长针压得更深。
“为什么”怪物的嘶鸣声带有一点诸浩言的音色,“为什么我不能”
“我比他们努力无数倍无数努力都比不过天生的灵根”
不要再叫了,任真在心中痛苦地喊道。他用力抱着脑袋,身体颤抖晃动,气府中的灵力依然无法流动。
他的双臂被分别提起,柴瑶和叶观天把他架了起来。他们在朝自己喊些什么,可他只能听到怪物的嘶鸣。
“我要杀光你们”声音逐渐逼近,“我要毁掉一切”
任真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朦胧的视野中心耸立着怪物漆黑庞大的身躯。尖锐的鳌足深深插入废墟又重重拔出,碎石尘土被掀飞,地面不停震颤。
“嗷!”
沉重的石块在任真身旁炸裂,他隐隐感觉到柴瑶放出法阵挡下飞来的碎石。
“去死!”
怪物再次咆哮,整片空间像玻璃杯般共振颤动,撑住任真胳膊的手掌滑走,他再次落在了地面。
一道漆黑如夜的闪电自怪物嘴中诞生,朝着任真射来。
黑色闪电像是空间被撕裂的缝隙,发出一声声巨响。任真透过朦胧的视野看向怪物,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种感觉,这些缝隙之下蕴藏着更加恐怖的存在,一切事物都将被它吞噬。
一束金色光芒在任真身旁亮起,巨大无比的法阵遮蔽半片天空,无数细密道纹朝着四面八方枝蔓。
柴瑶两鬓青丝向后飘舞,亮银眼瞳中映出一点金芒,身前巨大的金色法阵缓缓转动,道纹按照玄奥无比的顺序分别亮起金光。
刹那间,炽烈金光爆发,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天空。
金色灵力骇浪滔天,隆隆响声如同大地撕裂,炫目金光在天地间奔腾涌动,将整片空间照得透亮。
黑色闪电钻入金光海洋中,如同在空间中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将金色光芒吸入其中。
柴瑶目光沉着,毅然脸庞被金光照亮,身前的法阵源源不断喷涌出璀璨光亮,与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相抗。
漆黑裂缝贪婪地吸入金光,持续不断向四周蔓延,仿佛永远没有结束。
“啊啊啊啊!”
柴瑶飒然大喊,金光璀璨的法阵转动速度猛然加快,漆黑缝隙深处终于出现一点金辉,无数金光填满了那片漆黑,黑色闪电彻底被灿然光亮淹没不见。
柴瑶也脱力地垂下双臂,身体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任真头痛稍稍缓解,喘着粗气望向眼前那片尚未消散的金光。
金光填满缝隙后接着涌向诸浩言化作的怪物,怪物身体上崩开一道口子,将金光悉数吸入身体。
“杀光”
鳌足插裂大地,怪物挪动臃肿的身体向着任真前进。众人心头赫然泛起绝望,柴瑶的攻击没有起作用。
柴瑶挣扎着站起身子,眼眸上的银光褪去,变回疲惫的琥珀色眸子,已然没了再战之力。一旁的叶观天咒骂着挡在任真与柴瑶身前,两臂上的水龙不时闪烁,勉强维持形状。
任真双臂撑在砾石上,汗水瀑布般从额头淌下,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怪物的嘶鸣声,隐隐夹杂有无数凄惨呢喃,折磨得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