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都在进行着各自的“表演”,或觉分内之事,或觉应得享受。
只有,陈让略显尴尬。不过,没有管周边的人,陈让站起身,来到了琴台前。
凉婉秋并未理会,依旧弹奏着,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就是附庸风雅、寻欢作乐嘛!
尤其后者更重。况且还小小年纪,不学好。
见凉婉秋仍然弹得挺带劲,陈让开口道:“我说,这琴弦的音尚未调好,你就敢给我们抚琴,与糊弄山匪有何区别?”
一根琴弦嘣的一声怪叫,将曲子无情打断,而琴弦还在嗡嗡乱响!
凉婉秋慌忙地用手压住琴弦。眼神飘忽不定,虽然遮了面,但仍能从她的眼睛,以及前额看出,她的脸红的有些发烫。
凉婉秋,不仅是人长得漂亮,更是才艺无双,今天被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少年,戳破自己应付差事,真真无地自容。
刚进来,她就在调音,却很看不惯蒋峰两人这做派,有些人好歹还能附庸风雅,听她弹上几曲,再叫陪酒的姑娘啊!
他俩倒好,一点不遮掩,爷就是来这找姑娘的。
因此,蒋峰问她可以了吗,当时琴音尚未调准,却也应承了,自认糊弄这些人无所谓。
不过,毕竟也是久在风月场混过的人了,凉婉秋马上平复心情,强笑着看向陈让道:“不知公子听出哪里不妥?”
“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音疾以清,而你这把琴,角音近浊,看来你这琴根本未调好。”陈让答道。
看陈让并未责备,凉婉秋借势道:“小女子手劲不足,公子能否帮帮我?”
“好,我来。”蒋峰立刻站起来高喊道,不过他又马上坐下了,“哦,我不会。”
蒋峰旁边陪酒的女子则取笑道:“公子,我们还是喝酒吧!”
陈让确实在这琴声中,找到了放松心性的感觉,所以,对眼前这琴、这女人来了兴趣。帮忙调好琴后,陈让又坐回了原处。
被陈让晾在那里的陪酒女子,很尴尬地凑上来道:“公子,您快陪人家喝两杯吧,不然人家都快成喝闷酒的了。”
陈让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示意一下,便一饮而尽,将自己置于那更清远恬淡的琴镜中。
几曲终了,蒋峰满脸通红,喝的不亦乐乎,手也开始随意放尽情不老实。
而陈让旁边的这位,嘴巴该能挂竹篮了,但出于职业操守,你还得这么陪着。所以说,薄幸楼为什么这么火?那是有原因的,首先就是这服务意识。
此时,凉婉秋走下琴台,来到蒋峰、陈让两人的近前,摘下遮面的方巾道:“两位公子,小女再为两位唱上一曲,陪两位吃杯酒,我的服务就结束啦!不过,鉴于这位公子为我调琴,我可以与您多吃几杯。”
“好、好。”眼睛都要掉出来的蒋峰,第一个叫道,因为见到凉婉秋芳容的他,嘴巴张得太大,口水险些流出来,这也是为了掩盖一下尴尬。
清唱一首情歌后,凉婉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与蒋峰、陈让分别碰了一下,道:“今天很荣幸,为两位公子,唱和抚琴,先干为敬。”
“好,好,先干为敬。”蒋峰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凉婉秋,还能与其说话,紧张兴奋的他,都想把身边这两个陪酒的闪到一边去,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陈让也客气道:“请了。”
而凉婉秋喝完酒后,就来到陈让的座位处,为他斟上酒,给自己也倒满,同时羞涩道:“今天献丑了,忘公子海涵。”
“奥,没事。坐吧!”陈让感觉没什么的道。
凉婉秋轻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却听见陈让身边陪酒的女子道:“晚秋姑娘,可是不能坐下来陪酒的,唱完曲儿,就可以走了,这是感谢您,所以多跟您喝一杯。”
“哦!”陈让点着头道。
不过,这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接着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让晚秋姑娘出个酒令,你若能接下来,对于你们来说,可是有天大的好处的。”
“来来,我猜。”蒋峰又第一个抢答道,只见其他人,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凉婉秋本没有行什么酒令的想法,但见陈让这么一直看着她,而且刚才也没刁难自己,就决定行个酒令。
不过,她也不想降低标准,看了陈让一眼后,思揣片刻,并抬头看向外面道,“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这个酒令出自一首古诗,而且凉婉秋并未念完,最后还有两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个酒令,难就难在这里,既要满足字面意思,又要考虑背后深意。
而且凉婉秋也在点陈让,那意思就是,小子,小小年纪别老往这跑,长大了会后悔的。
在脑际搜索片刻,陈让便找到了诗的出处,略一思量,看了凉婉秋一眼,陈让微笑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好!”陈让刚说完,蒋峰就高叫了一声好,不过,他却不知道好在哪里,反正我兄弟说出来了,还管他对错,好就是了。
其他几人都翻了他一眼,却也不耽误思索酒令的出处。这几句听着似曾相识,却又很难跟哪首古诗联系上。
凉婉秋又默念了一遍,好似恍然,原来是把一首词给拆啦!
而且陈让对得很是巧妙,既告诉凉婉秋百川向东亦可西回,又在反驳她的观点,既然人无再少年,又何必为年华老大徒然悲哀呢?其中还暗含深深地禅意。
凉婉秋当然明白其中意思,因而贝齿微露,娇羞道:“好吧,算你答上来了。”
“那是什么天大的好处?”陈让很想知道答案地问道。
蒋峰好像更是积极地道:“对对,什么好处?”
“婉秋,能接上你酒令的可是不多,你可不要怪人家。”青衣女子不好意思道。
但蒋峰身边的两个姑娘却鼓动道:“既然这位公子答上来了,那就开始吧。”
凉婉秋缓步坐到陈让的身旁,直到此时,陈让才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她的容貌,双瞳剪秋水,眉黛惹春愁,绛唇轻巧琼鼻微挺,气息香醇,惹得陈让不免有点局促。
凉婉秋却鼓舞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处,就算一个小小的奖励,公子与我互相喂酒。可以吗?”
“哦!”陈让有点紧张道,就在不知所措的当口儿,凉婉秋已将酒杯缓缓送到了陈让的近前。
“公子端酒啊!”
“兄弟快点,不行我来。”
其他人看着略显拘谨的陈让,都开始焦急地催促道。
陈让借着酒兴,也不管了,端起酒杯,便要往凉婉秋的口中送,不过感觉姿势有点别扭,不自觉地向姑娘身前凑了凑,此时,两人都要贴到了一起,心跳、呼吸,是那么真切。
“公子。”凉婉秋深情的叫了一声陈让,示意开始吧!
两人慢慢将头探下,手指间的不经意触碰,不免打扰到最敏感的肌肤——唇,更是调动起了全身的神经,如过电般。
只是欲饮还未饮的时候,房门却被不合时宜的推开了。
最期待这场好戏的蒋峰第一个不干道:“谁啊,不知道敲门。”
“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婉秋的时间到了,下一拨客人再催。”推开门的小厮道。
“到你姥姥,这不还没掌灯呢吗?”蒋峰愤怒道。
小厮马上陪笑道:“是婉秋姑娘的主家兴王到了。”
一听兴王,蒋峰皱了皱眉道:“知道了,马上就让她走。”
“主家说了,现在就得过去。”小厮接着道。
“艹,别欺人太甚啊!”蒋峰骂道。
小厮也不恼,继续道:“小人也没有办法。”
蒋峰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两个一直举着酒杯,现在还在那对望的人。
凉婉秋冲门口的小厮轻声道:“你去跟兴王说,我换件衣服就到。”
“这,小的该说的都说了,不然也不敢贸然打扰两位公子。”小厮有点焦急道。
凉婉秋没有理他,继续看向陈让,好像用眼睛告诉他,我们一定要把这杯酒喝了。本姑娘行了这么多年酒令,能对上来可以说凤毛麟角,所以遇上了就不能错过。
两人好像心有灵犀的一般,慢慢地喝着眼前的美酒,似这个世界只有他两人般享受。只是酒刚饮到一半的时候,另一个房间的房门被重物冲破,从里面飞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不碰什物、不触花草,似挑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假装跌落摔倒,再传出夸张的哀嚎。
刚才接待蒋峰的老鸨,这时赶快跑进那间屋子,陪笑道:“王爷,怎么啦?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我让你们上黄唇鱼的花胶,你这是什么鱼的花胶?”一个声音道。
老鸨赶紧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今年沿海水温出奇地变高,这黄唇鱼都往深海跑了,渔民捕捞量很少,就是裕华楼也没多少存货。是我们没有说清楚,我们的错,这桌酒席,我们给您免单,如何?”
“那婉秋姑娘呢,沐浴、更衣,再洗会儿都能洗八遍了,她就不怕洗秃噜皮了?啊!”说话人再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