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功夫,见霓缳整个人还是发木,她发间的羽衣精灵咕噜发出声响,“主人,别管他是谁啦。我是谁,是人类永恒的哲学问题,一时半会儿解答不了。反正因为他,主人看见了人鱼,也是美事一桩,何必计较。”
“就是因为他能召来人鱼,我才想知道他是谁啊。他已经够奇怪的了。”
“啊呀,就像主人说的,反正他已经够奇怪的了,再奇怪些也无所谓啦。主人别担心了,今天既然看到了人鱼,明天就要启程了。”
“咕噜,你怎么也不知道怕呢?也是,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已经是精灵了,看不见摸不着,谁也打不到你,自然不会受到伤害。”
“主人这话说的可不全对。咕噜只是不能被人类的眼睛看见,并不是不能被看见。况且,精灵中因灵力的强弱划分等级。咕噜属于弱小的,很容易被强大的灵力吞噬掉。正所谓,人是万物之灵,前些日子咕噜不还差点被主人吸噬掉么。”
虽然咕噜的话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二者你一言我一语,倒让霓缳渐渐镇静了下来。
赤墨见着霓缳情绪缓和下来,温暖说道,“霓缳,不管我是谁,你......你们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也是,反正你就是个迷,也无所谓更奇怪的事情了。就是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能不能先跟我打个招呼,弄得我猝不及防,像没见过世面一样。”霓缳揩了揩鼻子说。
“主人,咕噜我想说句公道话,其实现在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主人也挺奇怪的。毕竟,不是谁都有一根会说话的发簪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要回去跟娘亲她们说,我看见人鱼了。”
说罢,霓缳兴冲冲地就走开了。赤墨遥遥望了一眼这片海,默默然跟在霓缳后头一道走了。
“殿下,刚才说话那是何人?”一尾巴蓝色的人鱼疑惑地问莎戎。
“罕因,那是月亮神玄婵与时间之神赫韶的儿子。”
“可他明明是普通人模样。”
“赫韶弑父篡位,其父临终诅咒,预言赫韶有朝一日也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赫韶冷酷,不惜杀子也要让父亲的毒咒无法应验。玄婵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生子,将他从诸神中除名,抛入云国这无神之地。”
“殿下是说,他本该是一个神?”
“神的弃子就在人群之间,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殿下,那你为何要承诺听令于他?”
“他的声音与他的母亲玄婵一脉相承,能够让我听到。如果有朝一日,月亮神能够原谅人鱼祖先的背叛,我们便能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片海,不需要寄居在此地的荒芜中了。”说着,莎戎看向远方,触目尽是沙砾废墟,还有熟悉的残忍气息,那是画鳞时流下血的味道。
“无法得到月亮神的宽宥,我们将生生世世轮转在这条伤痕累累的道路上,时时刻刻被所有的一切,提醒着我们,曾在故土的荣耀。如果能与她的儿子交好,说不定能是归去的一线希望。”莎戎期待地说。
卓璃耳几人在山洞中,等到霓缳与赤墨回来,听说了他们看见了人鱼,都感到吃惊。虽说跟着霓缳一起在这等了几日,但一直只是当作遂了霓缳的愿,压根也没太当一回事。
霓缳倒是没提赤墨在沙中作画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一直在被曳鸽追问人鱼没顾得上。也只有曳鸽,对于自己没能亲眼见一见人鱼,感到了莫大的遗憾。孩子到底是孩子。
次日,一行人踏上前往西逻王城尤布的行程。他们绕过粉泊,到达一个叫做坎勒的村子。正赶上村子里的人,正在排队上缴。队伍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他们当初在拱螺脊救助的老人。
老人本在队伍靠后,看见他们,心里一喜,队也不排了,就奔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熟人相见,自然分外高兴。尽管家徒四壁,但是老人还是热情招呼他们去家里坐坐。
卓璃耳一行人赶了两天路,想着正好也歇个脚,便随了老人让他尽尽地主之谊。待到那不过有檐盖头的破屋子里,真不比山洞强到哪。看着老人年迈,生活尚且如此多艰,几人难免觉得心酸。
老人猫着身子,在河水边洗了又洗,又是煮水又是泡,端上来三碗茶水模样的东西。那三只碗已经十分破旧,边角处多有磕碰。
“恩人们,老朽家中只有这三只碗了,里面这黑乎乎的东西,就是石衣。请你们一定尝尝,一定尝尝。其实,老朽自己也没尝过,不知道什么滋味。”
“老爷爷,您太客气了。”
“比起诸位救命之恩,这点实在算不得什么。”
几个人拼拼凑凑,你一口我一口,尝了尝,只觉唇齿间喉咙间,但凡茶水所到之处,都觉得凉凉的。但着实也喝不出什么别的特殊滋味。
其实,这石衣是要跟着山珍海味一起炖煮的,如此品尝,才是上佳之品。像老人这样,加点水煮,纵使煮上十天半个月,除了能煮化了,哪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好喝,真好喝。太谢谢您了,老爷爷。”云纷却真挚地赞许道。
老人听了高兴,满意地直点头,“嗯嗯,这样就好,你们觉得好,我心里也踏实点了,实在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相遇便是缘,能对有缘人施以援手,也是莫大的好事,您不必太过挂牵于此。”卓璃耳客气说道。
老人点点头,继而问道,“几位接下来要去哪里?可是要将大祭司之孙送回王都尤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