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缳,因为他是老爷爷带来的人。你还记得他今日如何招待我们的么,那猫着腰抖抖嗦嗦地忙活了半天,他将那差人带了来,我们不能光凭感觉,就让他难堪。”云纷向妹妹解释道。
“这也要考虑那也要考虑,真是麻烦。”霓缳一脸的不高兴。
“事态薄凉,纵然用尽黄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还可能是疏远的。若能结下善缘总是好些的。凡事不可做尽,给别人留点颜面留点路,于人于己才是更好。”云纷认真地东拼西凑着她打小听到的那些道理。
霓缳一会儿鼓起腮帮子,一会深吸一口气,最后她只得诚实说道,“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姐姐好厉害。”
卓璃耳听了云纷的话,频频点头,但见小女儿面露挫败,便说,“霓缳,虽然你自小和姐姐的性子很是不同,但各有千秋……”
霓缳气鼓鼓说,“那为什么姐姐与我都是娘亲生的,差别如此之大呢?姐姐温和,我却急躁,姐姐聪明,我却愚笨……”
霓缳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卓璃耳打断了,“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别人有的你未必有,你有的别人同样也未必有。你二人是亲姐妹,和而不同这太正常不过了。无论如何,做自己便是最好……”
卓璃耳的声音温和平静又轻柔,不知不觉中,云纷和霓缳都进入了梦乡。只听卓璃耳最后对她二人说,“天下分分合合,纵使你二人是亲姐妹,也逃不过生离死别……若是今日乐相乐,他日别后莫相忘……”
午婆听后觉得心酸异常,便问,“夫人为何突然如此感伤?”
“午婆,纷儿自幼随我在府里长大。那时候我还当家,府中大小事务,那些辨不清是敌是友的人,纷儿耳闻目染,小小年纪就懂了太多。她懂事以来就一直为我这个母亲分担着,事物的滋味,她尝的太早了。缳儿却不,她出生记事开始,我除了管管府里的账,其他事情都不闻不问。后来去了边斋,更没有府里那么多规矩,因此缳儿她生性烂漫,天真无束。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纷儿也能这样,任性撒娇,哪怕无理取闹,做娘亲的也是高兴的。”卓璃耳惆怅回忆道。
“夫人,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更何况,两位小姐都是善良明理、聪慧美丽的好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呀,一定有上佳的运势。”午婆宽慰她说。
赤墨躺着却一直没有睡着,他静静倾听卓璃耳母女间的谈话,院中的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整间陋室好似一条小船,飘飘摇摇在阳光照暖了的湖面上,卓璃耳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阵柔软的风,轻轻地舒服晃着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
“娘亲……”赤墨闭着眼不自觉地轻念,这时,卓璃耳正在给他把盖在身上的衣衫铺好,免得他着凉。
次日一早,老人就准备好清粥点心,卓璃耳说,“老人家,莫要这样周到,太破费了。”
老人回答,“夫人,这是昨日古里留给我的钱,他知道你们救我一命,无论如何也想尽点力替我报答诸位。”
“那真是感激不尽。您留宿我们在此地分文不取,还这样竭尽所能照顾我们饮食起居。”
“夫人,莫要再说了。救命之恩比天大……”说到这里,老人顿住了。眼前的女人心慈面善,端庄从容,一束晨光照耀在她的面颊上,九天神女也不过如此。他又将目光落到卓璃耳身边的两个女儿和赤墨身上,不禁说道,“你们都是多好的人啊……”
“老人家,您别再这么说了。”卓璃耳微微笑道,边上云纷霓缳也甜甜地请老人莫要再客气。赤墨说,“老爷爷,您也喝一碗。过两日我们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您再去采石衣,切记万事小心为上。”
纯真的笑容、温暖的言语,却好似沉重千斤,压在老人的心头。他找了个借口走出屋子,独自一人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屋子里传来卓璃耳一行人互相照料彼此的声音,时不时还有霓缳顶嘴的声音。
世人与人交往,素来炎而附,寒而弃。锦上添花、落井下石的人常常有,雪中送炭的人却微乎其微。很久了,老人的破屋子从没有如此热闹过。更没有人,像赤墨那样尽心竭力地照料过他。
“爷爷怎么还不回来?”赤墨不放心地问。
“会不会有什么事,喊我们我们没听到?”霓缳也疑惑了。
“不是说去拿个什么东西么,去了好久了,别再出什么事……”午婆也说道。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谈间尽是关切之情。老人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当他听见赤墨说,要出来找他的时候,他再也待不住了。
老人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屋子,踏过门槛还来不及说两句前因后果,就一把跪下,激动道,“你们快走吧!”
卓璃耳不知老人所为何事,想先将老人搀扶起来,他却怎么也不肯,硬是跪着,声泪俱下说道:“夫人,老婆子,孩子,你们走吧。老朽昨日请古里帮忙,古里一听,就说夫人是什么御风者,赤墨是神药,加上大祭司曾孙,他说只要将你们擒获,必定能得到很多好处。老朽糊涂啊!怎会就依了他呢!走!快走!古里一到播仙镇,就会带上人来抓诸位,请诸位你们赶紧走吧!”老人哭喊说道。
老人满含愧疚的絮叨着,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碎了晨光中的温暖与平静,将卓璃耳几个钉在一旁,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