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纷和赤墨此时已经跟上了船,护在霓缳身侧,摆好了作战姿态。至于林氏兄弟,云国女子从来都是养在深闺,难得一见。就算能见到的,除了处处低眉顺目的奴婢,个个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哪有霓缳这般使性子的,活脱脱是个生了个女儿身的野小子。但震惊归震惊,二人还是三步并做两步跟上船去,不敢懈怠。
付公子本就皮面挂不住得很了,猛地从天而降这么几个人,看着就不是好对付的主,心一沉,脸一黑,气不打一处来,强撑着说道,“我怕你不成!就算打死了,不过费些钱财,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就凭你,还想打死我?”要不说霓缳这脾气,只能小事化大,哪能大事化了。
付公子已是强弩之弓,被这半小不大的丫头一激,更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已然顾不得自己那个城主爹爹的劝诫,全身心只想出一口恶气。于是呼喝一声,身旁家仆都从船舱中抄了家伙,眼瞅着就要冲锋陷阵了。
云纷却是清醒,那纨绔子弟非富即贵,要是没打出什么事,自然皆大欢喜。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明显外强中干,她们姐妹俩动起真格,那几个徒有凶相之人都应付不来,更别提有林氏兄弟俩了。拳脚无眼,打出事儿来,该如何收场才是真麻烦。
霓缳这头,卷起袖子就要冲了,云纷手一挡,肃然说道,“慢着!”
那帮家仆心里也都记着城主吩咐,不好惹事,正是进退两难,勉强迎战,一看对方有情况,立马气势弱了一半,愣观其变。
只听云纷说道,“凡事总有个好商量的余地。我看这位公子虽算不怜香惜玉,但光天化日,也算不得窃玉偷香。况且,那位姑娘哭喊也有阵子了,若真是心狠,公子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不堪。仗着人多势众,完全可以将她五花大绑,三缄其口。”
“照你这么说,他倒还是好人了?”霓缳一扭头,不服气问道。
云纷无奈瞥了妹妹一眼,佯装没听见,继续和颜悦色客气说道,“我等途经此地,也不想节外生枝。今日,只问公子能否大人不记小人过,借此机会放过这位姑娘。公子若是应允,船头靠岸,今日事就当没发生过。如若还是要争一口气,大动干戈,那我等自然奉陪到底,绝不怯战。是交朋友还是当敌人,全凭公子思量。”
云纷说话不急不缓,情理两占,付公子气已经消了大半。虽然霓缳冲动,但是姐妹俩往那一站,都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此时又是商量口吻,付公子这人,不轻易驳人体面。也正是这个原因,许美人委实让他气恼,三番五次在那些闲公子哥面前,公然让他下不来台。若不是真真喜爱许美人,他断不能自讨没趣到如此地步。
定睛细看,眼面前两位天仙一般绝色姿容,尤其其中一位的头发,秀丽得与瑰宝一般无二,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他本因属意许美人才被怒气冲昏头脑,现在看见天外有天,美外有美,心思早已不在乎许美人过去种种了。
霓缳被姐姐拉着,不再开口说激恼人的话了,只频频点头。许美人见有人护着,倚在一旁栏杆上,也歇着不哭不闹了。一时间,风和日丽,倒像是一群人惬意游船了。
付公子摆摆手,示意让船靠岸,贴身的侍从心有不甘地说,“今日我们公子大度,就算了。”
付公子白他一眼,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进了船舱,不复相见。
云纷霓缳两人,大声向付公子道了谢,扶着许美人就上岸了。可怜她三寸金莲小脚,先前被脱去绣鞋,去了裹脚布,寸步难行。云纷霓缳对她那双小脚颇为惊讶,从来也没见过,但又不好直接问她。三个大男人,自然头一偏,不敢多看。
只听许美人说,“我幼年流离失所,被鸨儿姨娘所救。姨娘待我不薄,奉得我才貌双全,但终究是落于风尘,才受此轻贱。今日承蒙诸位相救,这份恩情必记在心上,一日不敢忘怀。”
云纷听了个半懂,霓缳就是一点没听明白,只嗯嗯啊啊一顿答应,云纷给许美人擦了眼泪,找了轿夫,就这么送回去了。
林氏兄弟一直在旁很是钦佩地看着姐妹俩,无端端竟发起呆来。
云纷环视四周,疑惑问道,“这也不知是哪里,怎与官驿前的路,如此不同。”她这边无心嘀咕着,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嚎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圈,眉头紧锁,扭头看堂弟,“林啸,独独这条路,我们没查。河道所经之处,与陆路是截然不同啊!”
林啸环顾周遭,这条不宽不窄的水道再往前去,就是与乌浒川的交接之处了。林啸一个跺脚,“这下可算明白了!”
原来自太子廖与曳鸽丢失之后,金揠护卫不遗余力将伐罗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但偏偏,没有想到这条水路。这条水路水面平稳,金揠护卫只当是条寻常沟渠,压根没想到,它竟然通着乌浒川。
只因从尤布往播仙地势从高向低,顺流而下自是容易。反之,则是顶逆之途,的确就不好走。因此,先前那位坎勒村老人才说,乌浒川往尤布之路难走,建议他们还是绕道而行。
直接从这条支流入了乌浒川,顺流而下,则是疏勒镇、史德城,再是播仙镇。如此这般,金揠护卫搜寻的范围,就不是局限在伐罗城、盛棠之类了,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到西逻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