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昭等人来到约定地点,却发现田家庄的当家田闯带着家丁也在此处,与此同时响起一阵脚步,带头前来的是当地富商侯家的公子侯令夷。
“季兄?”侯令夷瞧见季明昭,疑惑道。
季明昭看向他,脱口道:“侯兄也是被一名窃贼招来的?
此时二人的交谈被一道声音打断:“不知诸位带来了我想要的宝贝么?”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少女险坐在屋檐上,两腿来回荡着,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摔下来。季明昭瞧着她的模样,一袭紫衣,身上的挂饰极其华丽,虽然少女初成,但却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只是她带有笑意的眼中却好像没有与之年纪匹配的天真。
季明昭带着疑惑问道:“姑娘是不日前到我府中偷窃的小贼?”
“偷窃?我那叫拿,不叫偷。”少女纠正道。
“可未经主人的允许私自取物,就是偷窃。”远处的田闯率先疾言厉色道。
一旁的侯令夷瞧着她的美貌早已发痴,根本顾不得眼前女子的身份,好言好语道:“姑娘你先下来,我们详谈这宝物之事,屋檐高陡,可别摔着了。”
“我既然有法子上来,又怎么会摔?”少女看他贼眉鼠眼的模样,果真脑子也不大机灵。
“女娃娃,你要的奇珍我已带来,咱们以物换物,你拿了东西赶紧离去,我不予追究。”田闯瞧不得侯令夷巧言令色的模样,只想早早了结此事,但为了安抚少女之心,还是用了柔和一点的语气,生怕她稍一不快毁了自家的秘籍。
“田当家可是为了这本秘籍?”少女从身后拿出那本《沧浪半步诀》在面前晃了晃。
田闯心急上前,正打算施展轻功硬抢,孰料竟被看出心意了似的,少女两手将书籍做出撕拉状,这一举动制止住了田闯的脚步。
只见他激动道:“别!姑娘有话好说,你要什么宝物我都帮你取来。只是这秘籍,是叔叔的家传之物,于你不是紧要的东西,于我却是缺失不得啊。”
“叔叔?”少女瞧着这个自称叔叔的人,他一身粗壮,皮肤似多日未清洗般得油亮,额角还垂下几丝灰白的头发,老态尽显,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养人的江南会生出这样的男子,于是泛起一阵恶心,道:“瞧瞧你满面横纹的,这年岁做我祖父都绰绰有余,我若叫你一声叔叔,那我岂不是成了四五十岁的老妇?。”
“你…”田闯将话噎入了喉咙,现在秘籍在她手中,她说什么他都得顺从,只暗自发誓待秘籍取回之后再狠教训她一番。
“呸,什么叔叔伯伯?!占我家姑奶奶的便宜,真不害臊!”此时一声似巨雷的声音从田闯的头顶下来,他抬头便瞧见一根巨杖挥锤而下,田闯惊愕,侧刀拔出格挡,竟被那人重重压制,再被凌空一脚,踢出老远。
田闯捂着胸口从地上狼狈爬起,看着这名身高七尺的壮汉,一身劲装衬出他结实的块头,锃亮的头顶有三两道伤痕,眼大如牛睛,手握着一根还比他高出一头的镀金狮头杖。
“镀金狮头杖?你是盛莽?”田闯惊讶道。
盛莽将重杖往土里着力一插,稳稳立着,自己则双手往胸前一抱,轻哼一声:“正是爷爷。”
季明昭眉头一紧,“贺兰五绝”各有所长,这盛莽有拔山扛鼎之力,绰号“移山”,若论力量,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且“五绝”一直深居简出,如今却为一个少女效力,他不由得好奇着这姑娘的来头。
少女瞧着盛莽,又忽而左右探看,问道:“蒙老五呢?”
“这这这,我在这呢。”蒙徙从人群里冲出,几个弹跳上了屋顶来到了少女的身边,速度奇快,身上还驮着一个巨大的麻布袋,将之重重放下,只听得乓啷一声,随后气喘吁吁对盛莽道:“老四,你浑身气力竟不说帮我来分担一番。”
施阆瞧见了蒙徙,惊讶过后便附在季明昭耳边问道:“难怪贵府难寻窃贼的足迹,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差得动他们。”季明昭侧耳听过之后也微微摇头,没有眉目。
盛莽侧身瞄了蒙徙一眼,道:“我得前来保护姑奶奶,才没工夫搭理你。”
蒙徙插着腰,不满道:“呸,姑奶奶怎会要你保护,她可是天下第一!”
“呸!什么天下第一,你想害死我么?!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少女呵斥着,便要用手拍打他。
蒙徙急忙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您不是天下第一,是姑奶奶的姑奶奶天下第一。不对不对,是姑奶奶的姑奶奶的姑…”
少女不厌其烦地挥手打断他:“好了,一个个就知道溜须拍马,但凡你们有点用处,也用不着我亲自出马。”
“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的,姑娘还是尽快将赃物还来,我家公子尚有要事不能多做久留。”呼先扬已被这少女磨没了耐性,尤其是这帮贼人竟猖狂的在自家公子面前说那些劳什子姑奶奶是天下第一,这在名震武林的“南季”面前简直是挑衅之语。
“既然季公子有要事,那你走吧。”少女展颜道,无视呼先扬言语中的威胁,似她是这里的主人。
呼先扬又要发难,季明昭一把折扇横在他面前制止住了他,面带浅笑对着少女说道:“姑娘若手头短缺,大可堂堂正正到我府上说出原委,在下不介意慷慨一二。可这被‘拿’走的古书名画偏偏入不了姑娘的眼,如今竟要些不分贵重的奇物,季某能问一句是为何么?”
少女轻哼道:“我也不与你们卖关子。不日之后我家姑奶奶生辰,我只是来寻一份称心的礼物送与她。只是你们这些东西,虽价值连城但都是俗物,无用之物我也不强留,你们若献上我能看上眼的物件,我就把这些破罐子还给你们。”说着还拍了拍身旁的麻布袋。
“那…我那本秘籍呢…”田闯依然惦记着自己的家传宝籍,田家庄靠“沧浪半步诀”闻名武林,若秘籍稍有不慎,坏了名声不说,还会被家中长辈冠上不孝的罪名。
少女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张口闭口都是你的破秘籍,我才不稀罕。”说着竟将手中秘籍飞甩了过去。
田闯双手稳稳接住,翻看了数页,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抬眼望着少女,忽然没了之前的愠怒,反倒觉着这姑娘虽说话俏皮,但为人爽快,没有借着秘籍在手给他难堪。
少女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眉间一丝不快,问道:“姑奶奶已经将秘籍还你,你带来的奇物呢?”
这时田闯的眼中却微微闪烁,他此番前来只为了秘籍,压根没想拿什么珍品交换,就随意挑了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但现在身边还有几名江南的贵公子,这东西拿出来岂不是引人发笑。他想了想就索性耍起了赖皮:“那些个古董书画你尽数拿去,我不要了。”
少女娥眉一蹙,“我已率先将秘籍还你,田当家这是想耍赖?”
“田闯,你堂堂田家庄的一家之主,怎么对一个小姑娘食言,我看,是你的珍物拿不出手,怕人取笑罢?”侯令夷激他,一是见不得他欺负眼前的貌美女子,其二是也想瞧瞧他带来的奇珍。
田闯眉间一竖,不满道:“哼,这少女到我府中行窃,不仅失了古董字画,还将我秘籍盗走,她还了我秘籍,我便不与她计较,并将先前她盗走的物件送与她,这且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什么以物换物,这些物,本来就是我的。”
少女懒得理睬他信口胡来的说辞,只见她双手缓缓抱于胸前,微微张口:“把他给我杀了。”
话音一落,盛莽已经奔到了田闯面前,重杖就要敲下。先前已在他手下吃过亏的田闯慌忙往后移步,大手一挥命令家丁们一拥而上。
身形高大的盛莽俯视着一个个瘦汉的头顶,他们连成一片似热锅上的蚂蚁,盛莽手臂一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三五名家丁挥倒在地。见此情况,田闯手下的人纷纷出刀,排成阵势。
少女不知从哪掏出了些许大枣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看着这个画面。季明昭等人与侯令夷作壁上观,似乎都没有要帮田闯的打算。
“我们要不要去帮帮那位田当家?”东方翊拉扯着施阆的衣袖,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个拿着金杖的壮汉瞧着凶恶得紧,且那少女扬言要杀了田闯,东方翊虽有不想多事之心,但瞧见这样的事又难以袖手旁观。
“东方公子想帮他?”
东方翊惊诧地看向季明昭,明明他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给施阆的,竟被他听了去。东方翊瞥了一眼少女,又看向田闯,说道:“田当家虽然食言,但毕竟是那姑娘偷盗在先,以自己的物,换回自己的物,这结果不还是丢了东西么?”
季明昭对他一笑,转了头说道:“待他遇险我会出手,这之前,先让他吃吃亏。”田闯食言应该得到教训,但毕竟那姑娘才是始作俑者,无论她是敌是友,他都不能坐视不理田闯的死活。
施阆也看向场面,田闯的武功平平,与“贺兰五绝”中的任意一人动手恐都占不了上风,力大无比的盛莽,更是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十数名家丁已滚落在地上叫苦不迭,田闯与盛莽对拼着,没了适才的盛气凌人,一旁的人纷纷退让,田闯大汗已从额角滑落到了胸口,浸得一片潮湿。
他率先出招,用出看家本领“沧浪半步诀”,此招虽为刀法,但诀窍是在腿法上,名为“半步”,就是在移动的时候腿脚以半步错落有致地快移,细碎的脚步声扰乱对方的分辨,最后同时使出沧浪刀法,击其要害。
可惜的是田闯这刀法尚未纯熟,只行了十数步便被盛莽瞧出了破绽,他巨杖一落,正好敲其头颅,田闯惊觉,双手持刀往上一挡,孰料竟在重重敲击之下双足埋入了土地,淹没了脚踝,盛莽的攻势接踵而至,眼看着他的头颅就要被敲碎。
此时田家庄一名家丁出现在盛莽身后并环抱住了他,口中大喊着:“休伤我家大当家!”
盛莽被突来的环抱惹得一恼,内力往外一震,便将那名家丁弹了开来,回头怒道:“找死!”话音一落,那座镀金狮头真真敲在了他的颅骨上,血浆飞溅,头骨顿时凹陷了进去,整个头颅变得面目全非,身体滚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东方翊更是将眼闭得死死的,一股污秽之物马上就要涌上他的咽喉,右手紧紧拽住施阆的袖口。施阆也瞥开了双目,回手拍了拍东方翊的手背安抚着他,他自小久居府中,自然不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啊!!!”田闯看到一心护主的手下惨死,怒吼着起身,双足一蹬飞砍了过来。盛莽回身一阵飞踢,将早已乱了心智的田闯踢倒在地,下一刻巨杖来袭,他即将与自己的手下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