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终于倾盆而至,千万粒水珠全部倾泻下来,落得巨响,树上的枝叶被打得摇摇欲坠,檐角一丝丝水线与地面连成一体,波光粼粼,眼前景象渐渐被一层朦雾遮蔽。季明昭屹于惊鸿门大堂内,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静默着。
“还在想无争的事情?”温述清的声音扰了他的心神。
季明昭回神,呆呆地望着她,突然一笑,道:“她武艺不精,身上又没有银两,现在雷雨交加,若她在天门教,我突然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觉得云堂五所言当真么?”
“从他的语气和神情来看,我敢断言争儿就在他们手上。只是他不承认,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温述清点点头,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回金陵?”
“明日。”
“这么急?”温述清一震,不禁展露了自己的情绪。
“是啊,我在外已待了将近一月,父亲已经来了好几封书信。争儿也没有消息,我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若她真在天门教,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她很安全。”季明昭说完之后突然眼神一闪,忙问道:“对了,天门教的总教在长安么?”
温述清闻言也蹙眉,做思考状,缓缓道:“应该不能,天门教教众甚多,在门派众多的长安城里,难有驻地之所,而且,也未见天门教教众在街头流窜。”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不过,倘若他们在这有分部,倒是可能的。”
季明昭轻点头,正要开口却被温述清打断:“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帮你留意。”
季明昭会心一笑,道:“那一切都有劳你了。”
千睿阁里依旧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充耳不闻这震耳欲聋的惊雷声,季无争略显疲惫地倚在座椅上,手拖着腮昏昏欲睡。千泽在一旁看着她稚气未脱的小脸,嘴角上扬,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尖,没想到却把她惊醒了。
睡眼稀松的季无争使劲眨巴眼睛,愠怒道:“你为何乘人之危?!”
千泽笑出了声,道:“我哪里乘人之危了?”
“趁我睡着刮我鼻子。”
千泽身体右侧倚在扶手上,侧头看向她,笑意上了眼角,语气也略带柔和,道:“那是因为,你太可爱,我情不自禁了。”
季无争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呼吸顿时有些紊乱,顿时向后靠,脸却不自觉得红了起来,不敢直面他,弱弱道:“你别靠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哈…”千泽爽朗地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话说,你究竟有没有帮我找我大哥。”季无争这两日根本无心于玩乐,她已不见了三日,只怕哥哥要急疯了。
千泽蓦地收住了笑容,唤来了云堂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季公子有消息了么?”
云堂二会意道:“呃…暂时还没有,今日雷雨交集,也不好出去寻找,不过这两日都没瞧见季公子的踪影,想必,他确实离开长安了。”
季无争听闻这话,抽泣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泪如雨下。千泽和云堂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霎时都慌了神。
“好了好了,你哥哥没有不要你。这样,不日后我派人把你送回金陵。”千泽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掏出一抹方巾替她擦拭眼泪。
季无争甩开了他的手,大喊道:“你们都是骗子,故意将我抓到这里来,哪里都去不得,分明就是想囚禁我!”说罢就跳下椅子要往外跑。
千泽一把擒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涌入怀中,轻拍她的背,温声细语道:“好了,我答应你,我会送你回金陵,你可以先写封家书回去报平安,让你父亲和兄长知道你尚好,他们就不会担心你了。”
季无争抬头,泪眼婆娑,呜咽道:“此言当真?”
千泽浅笑,语气更为轻柔,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你这几日就在我这陪陪我好么?”
季无争想再次确认自己所听之言,问道:“我陪你几日你就送我回家对不对?”
“是,我让堂二亲自护送你。”
季无争看向云堂二,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叫堂二?你和云堂五是何关系?”
二人闻言都一怔,千泽眼神骤然犀利起来,刺向云堂二,云堂二惊诧之余急忙恢复了之前的神色,道:“在下姓唐名二,与你口中的云堂五并无任何关系。”
“哦…”季无争徐徐点头,从千泽的怀抱里脱了出来。
怀中的温暖突然脱离了开来,千泽倒有些无措,不过至少她没有排斥他,又哄了季无争好半晌,然后领着云堂二出了门。
二人闲庭信步于走廊上。
“堂五和季明昭交过手了?”
“嗯,不过老五受了内伤,目前状态不是太好。”
千泽瞥了一眼云堂二,轻哼一声:“意料之中,平日叫他勤习武,却只会沉迷酒色。”云堂二在一旁蹒跚而行,没敢吱声。
“让他好生修养,你过几日准备启程去金陵。”
“教主真打算把她送回去?”云堂二不解。
“她既无心在这,那就把她送走。”千泽又回到了以前毫无情绪的语气。
“若她回府,那季家岂不是知道人是我们抓的?而且会暴露您的身份。”
千泽瞥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你以为季明昭会不知道人在我们这?他正是知道她妹妹在这没有危险,不然早就寻来了。”
云堂二劝道:“可教主若真喜欢她,大可把她留在身边,再不济,咱们就直接跟季家挑明了您对她的情意,只要不伤害她,季明昭也不会拿我们怎样,现如今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可是少有啊。”
千泽止步,回身盯着他。云堂二被盯地发怵,不敢抬眸。
“你认为我会为了一名女子,直接和季家交锋么?季家和那么多世家门派牵扯着,牵一发动全身,若举众将其歼灭,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危月宫。退一万步说,若其他门派真能视若无睹,但锋芒太盛,就会被危月宫拿来开刀,我大功未成,还不宜和月心交手。况且,咱们还有更棘手的黑水教,现下这种情况,咱们只能养精蓄锐,伺机待发。”
云堂二垂头道:“是,是我轻虑浅谋了。”
千泽说完又回身继续走着,突然道:“那个月惜迟,对堂五有意么?”
云堂二轻笑一声:“他与月惜迟仅仅两面之缘,若有意,老五也不会每日昼思夜想了。云来说月惜迟性子冷淡,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突然似又顿悟道:“莫非教主想让老五…”
千泽摇头打断他:“堂五的性子倔强,顺其自然吧。”
“是。不过,既然季无争迟早会知道咱们的身份,适才又为何不许我明说?”
“因为,她会害怕。”千泽扔下几个字便疾步而去,留在身后的云堂五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