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双手紧紧地握在地铁扶手上。手上青筋隐隐显现,整个人面无表情,仿佛有怒火正在他的胸腔里燃烧。
究竟是什么阻止了他做出行动?是胆怯还是羞涩?
韩乐和整个车厢里的所有人一样,双目望着同一个地方,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车厢里静悄悄的,剩下的只是那个手提公文包的男人刺耳的怒骂以及背靠车厢显得无助的,衣衫褴褛的老人。
男人的怒火并未随着他发泄般的侮辱而止息,他终于踢出一脚将心里的阴暗面一同带了出来。老人被他踢得踉踉跄跄几乎跌坐在地上,他不发一言,双目中甚至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韩乐忽然松开了手,他大步向男人走了过去。在车厢的人的注视下,他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他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同时不高不矮,普普通通的身形挤在男人与老人中间。
“你过分了吧!”韩乐即使怒气滔天,但还是保持着理智。
“你妈的!”男人指着韩乐的鼻子骂道。嘴里的话像是渣滓般一股脑朝韩乐脸上喷过来:“敢挡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揍你!”一边说着,他一边朝韩乐挥舞自己的拳头。
韩乐瞪大了眼睛,心脏一边剧烈跳动一边喊道:“我告诉你,我这个人从小体弱多病,你骂我一句我就头晕目眩,你敢打我一下我就得进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你今天有种就打我试试!”
“臭傻逼,一个老的一个小的,跑老子这里碰瓷是吧!今天我就打死你们俩!”男人放下公文包,一边骂着一边甩手就是一巴掌抽过来。
“哎哟,这位大爷消消气吧。”他刚刚抬起胳膊,原本贴在门上的老人已经张口。他上前劝阻,然后回过头对韩乐道:“小兄弟,谢谢你我没事的。”
这句话说完,男人的手掌已经莫名其妙的抽在老人背部。他只觉得手掌微微发麻,像是打在石头上一样。
“哎呦!”老人惨叫一声,然后带着韩乐摔倒在地上。
“还敢装死,哼!”此时,地铁缓缓停下,男人提起公文包跨过二人快步离开了地铁站。
“你没事吧?”韩乐将疑似流浪汉的老人拉起来道。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目光热切的望着韩乐,嘴里止不住道。
“没事就好啦。”韩乐勉强笑了笑。他觉得心底堵得慌,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好了。于是他走到另一节车厢里,默默地坐在座位上不说话。
过了两站,韩乐下车。他刚刚走出没多久,就听身后有人道:“小兄弟,等等。”
韩乐回过头来见是老人跟了上来,于是潇洒的甩头道:“不用谢我,我叫雷峰。”
“额,”老人愣了愣连连点头道:“好的,雷峰兄弟。”
见韩乐又要离去,他急忙拉住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韩乐转过头纳闷的挠了挠头道:“什么事啊?”
“我观小兄弟性格纯善,尊敬长者,又仗义出手,实在是现今不可多得的人才。”老人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不知道可有兴趣拜我为师,学点功夫,将来维护世界和平的大任可就靠你了。”
“啊?”韩乐瞪大了双眼。你之前刚被人抵在车门上打,这样的收徒似乎毫无说服力啊!
韩乐忽然朝四周看了看,仿佛在确定之前的一切是不是某个恶搞节目。
“雷峰小兄弟!”老人喊道。
“额,”韩乐摆了摆手道:“我不叫雷峰,也没有兴趣学功夫,不好意思。”
“看来雷峰小兄弟是不相信我啊。”老人哈哈一笑,然后做出一个捋胡须的动作来。
韩乐在一旁冷眼看着,老人虽然看上去年岁颇高,但是下巴上哪里有那么长的胡子,都捋到胸口了,分明是在学电视剧里高深莫测的仙人!
“雷峰小兄弟。。。。。。”
“我真的不叫雷峰,叫我韩乐就行。”韩乐哭笑不得道。
“好的,雷峰小兄弟。老人点了点头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你看老夫这一身装扮,你或许以为我是个老乞丐,但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其实是一名世间少有,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老人说到最后似乎有些激动,引得旁观的人一顿猛瞧。就连地铁站里的警卫们都投来怀疑的目光。
韩乐尴尬的笑了笑,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老人怕不是个热衷武侠小说的老年中二病。
“大爷,你找错人了,我从小身子骨就弱不是练武的材料,你就放过我吧。”韩乐恳求着,然后迫切的转身欲逃。
“雷峰!”老人大喝道。他的喊声中气十足,竟在整个地铁站里回荡起来。
地铁站里的乘客们顺着老人的目光望过去,很想看一下当代雷峰究竟长什么样。随后,他们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帽衫,长相平平的青年。
韩乐面容铁青的回过头来,拥有社交恐惧症的他对于大量目光的注视感到非常的不自在。他走近老人有些无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相信我了?”老人激动道。
韩乐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老人沉思片刻,一只手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亲眼见识一下吧。”
“我可以拒绝吗?”韩乐叹口气道。
“那你就错过了天大的机缘。”老人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幽默感。
二人走出地铁站,老人还在高谈阔论,说到激动处他夸张的舒展肢体,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韩乐面无表情的跟着,对于老人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坐这里吧。”老人拉了拉韩乐的胳膊道。
韩乐回过神来的同时,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他定睛一看,此处竟是一个馄饨铺子。
清秋的中午,云一般浓稠的白雾从摊子上袅袅升起,一颗颗馄饨被丢入煮的发白的骨头汤里溅起阵阵涟漪。韩乐有些纳闷,模糊间似乎听到近处有吞口水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却看见老人已经坐了下来。
韩乐再次打量四周,可这家叫王家馄饨的摊子周围哪有一点像是有功夫的样子。想到这里,韩乐忽然一笑,自己可不能真的信了这老人的话啊!
见老人一副急切的样子,韩乐仿佛明白过来。他要了两大碗馄饨,一碗给自己,一碗放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将干涩翻皮的嘴贴在碗边,吸溜一声后拿着勺子送了一颗乳白色的馄饨放入嘴中。
他一边吃一边“哈哈”的朝外喷着白气,然后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韩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吃着,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了。
“雷小兄弟,”老人一边吃一边道:“你看那老妇人包馄饨的手法,可瞧出什么了?”
韩乐闻言望过去。包馄饨的老妇人手速很快,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在砧板上摆了一堆。
他看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你再看看!”
韩乐瞪大双眼,他先是认真的看了看摊位,然后又盯住了自己的这碗馄饨。
“可看出什么?”老人微笑道。
韩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老人有些激动,莫不是自己当真找到了一个练武的奇才?
韩乐抬起头来,双眼里是明悟的光彩:“这家馄饨。。。,很良心啊。皮薄馅也足!”
老人:“。。。。。。”
只见他生气的一拍桌子道:“我是让你看她包馄饨的手法,手法!”
韩乐有显得无可奈何道:“就跟其他馄饨铺子没什么两样啊,换做是谁,包的时间久了,速度自然就上去了。”
“哎,”老人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一门武学就这样被当作经验流传了下来。这门武学叫《千幻无影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难再看到武学本来的面目了。”
韩乐默不作声的瞥了瞥嘴。老人说的这些,依然无法令他相信。
“等你有一天武艺小有所成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吧,或许能够发现什么。”老人站起身来朝韩乐笑道:“谢谢你的馄饨。”
“没什么。”韩乐微笑道。他大概猜出了老人的企图,此刻显得很有耐心。
“走了。”老人摆摆手道。
“告辞。”韩乐点了点头。
“告什么辞!”老人怒目而视:“跟我过来。”
“哎?”韩乐发愣的功夫,他已经被老人揪住了后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