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彦的真身半人半兔，他微微张开三瓣嘴，声音清幽像是自带了混响。果一枝与韩乐闻言立刻便冲上去围剿鬼魂，而李奔风又重新钻供桌下，瑟瑟发抖。

不远处，修野瞧着高彦的面目脸上闪出一丝怒意和嫉妒。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自己小时候无意间瞧见高彦真身的记忆，那仿佛世上独一，月下独酌的气质令他嫉妒的双目通红。——凭什么，一个妖魔也能有如此高贵的气场！

“杀了他！”他听到自己嘴巴里发出尖锐的喊叫，那是一种阴狠怪异的腔调，就算是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心底其实很清楚，从他得到面具，聆听菩萨的教诲之后，自己总有一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踩着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具巨大的千手观音像突然跳了起来。原本沉重的身躯直接钻入头顶的漆黑虚空大洞之中，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高彦头顶。无数条手臂上顿时有无数把兵器凝聚。那密密麻麻的刀刃挥舞，就像是工厂中某种可怕的搅拌机器，疯狂的撕扯！

“躲开！”众人惊呼，果一枝手中掐着剑诀，邪神菩萨头顶顿时开了无数大洞。这些大洞就像是蜂巢的一个个细小的孔，密密麻麻的剑气从虚空的洞里急速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剑雨。

果一枝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疯狂的驾驭虚空和剑气，他脸色苍白，心底却充满自信。这样的剑雨比起佟嬅的“无量剑气回响”还要可怕，就算菩萨有一千只手，也决计抵挡不住。

正如他所说，菩萨没有挥出一千只手去抵挡无数剑雨。祂只是抬起其中的一只手臂，手中掐着悲天悯人的佛印抬起来一指，在他头顶顿时有一个墨黑色的圆盘浮现。无数的剑雨落入这没有厚度的黑色圆盘中，就如同雨落深渊，泛不起一丝波澜。

果一枝面色惊骇，他精通虚空遁术，可那些剑气落入圆盘，却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仿佛邪神菩萨操控的虚空与他不同。

想到此处，他突然踏步遁入虚空之中。周围的色彩，画面，声音统统消失。果一枝站在如宇宙般深邃空旷浩渺的虚空中静静平视。他很清楚，自己正在虚空之中穿行，距离和时间仿佛是不存在的。

他伸手一招，无数银白色剑气在这片漆黑虚空之中出现，在如夜幕般的背景之下，这些剑气就像是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他抬起手来，亲自驾驭剑阵，便要从虚空处发动袭击。

漆黑巨大的手臂突然扯开虚空钻了进来。这条手臂硕大无比，就像是一颗占据整片虚空的星球。它只是轻轻一攥，一撮，无数如星星般的剑气顿时便消散了。

菩萨庙中，邪神菩萨探入虚空的手臂收回。祂突然转过头去，一双紧闭的双眼像是瞧着什么。——那里空无一物，祂很快又转过头去，死死“盯”着另一边的空间。

下一秒，果一枝满脸惊恐的从邪神望着的虚空中逃离，他的面容苍白，仿佛瞧见了世间最为恐怖，最为扭曲的事情。

自己引以为傲的虚空法术，在这尊可怖的菩萨雕像面前，不过只是可笑的障眼法。祂轻而易举的便毁灭虚空剑阵，轻松地在外界凝视，让自己无处遁形！

果一枝突然想到了蚂蚁或是小白鼠。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这些生物一般渺小，只能被随意摆弄。他感到惶恐，邪神不费吹灰之力，却破尽了自己的所有绝技！

“二师兄！”大喝声让他回过头来。果一枝瞧着两道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人裹着金光，一人缠绕银色丝带，在他恐惧的目光中就像是太阳和月亮突然并存于世！

他看见韩乐高举手中枯火棍，看着高彦以宛若实质般的银白月光抵挡几乎数不清的漆黑兵器。他同样看着韩乐手中枯火棍破碎，吐血倒飞出去，看着高彦那张尊贵的脸上露出痛苦，屈膝跪在地上！

果一枝转过头来，视野从受伤的韩乐身上离开。他咬牙凝聚出大量剑气妄图逼退邪神，只是他的心中恐惧，根本不敢在施展虚空遁术。

虚空本是他的盟友，可现在看来，邪神比自己更加了解虚空。祂仿佛诞生于虚空，更像是虚空的——主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无助，心底的坚强意志脆弱的就如同一块玻璃一样。

他从逃离虚空开始，心理便有了这种黑暗的恐慌。邪神分身的气息在虚空中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他比所有人都更加近距离的接近那股气息，就算是当日韩乐和王俊也无法比较。邪神借着分身降临，他那恐怖却不过千万分之一的力量让他彻底丧失斗志。

果一枝紧紧咬着牙光，逼迫自己操控剑气攻击。他从虚空中见到了邪神的恐怖和邪恶的力量，那种非妖非魔非鬼非怪的纯粹邪恶让他窥视到了一丝邪神力量的真相。

那是他从这起案件中，从习岚的鬼魂当中得到的一丝致命的启迪。果一枝甚至不敢仔细去想，深怕自己在获知了虚空之手流淌下来的如砂砾般的一颗真相后，陷入彻彻底底的疯狂当中。

他只能强迫自己去除掉邪神，就像是拍打不知什么时候爬上自己身体的臭虫般迫不及待。他不敢去看那些属于菩萨社成员的异化的鬼魂，因为这也会让他联想起那一丁点的恐怖真相！

高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身上包裹的冰冷的月华在一点点被莫名蚕食。他同样感受到恐怖，只是与果一枝接触到真相后的无助不同，他只是恐惧于邪神的强大。

自己身上散发的拥有至阴之力的月华有多么强大，他非常清楚。可是在邪神的压迫下，这些本不该消散的光芒却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他突然回想起流淌在自己血脉中，自己时不时会梦见的恐怖画面。——一颗明亮如圆盘的月亮上突然冒出一个黑点。这黑点灵动的在圆盘上蹦跳，天际回荡着恐怖的犬啸。

很快，月亮上投影出一只大狗的影子。它张开血盆大口撕咬，月亮上便多出一道漆黑的痕。再一扯，那漆黑线条一般的痕迹便成了不规则绽放的黑色蝙蝠翅膀。几口下去，月亮彻底被“黑幕”挡住，世间陷入无尽的黑暗。

这是高彦梦中出现过的画面，是血脉中的恐惧，虚幻的毫无现实感。可他偏偏从邪神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颤抖着抬起头来望向菩萨紧闭的慈悲面容，像是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

“汪！”他耳畔传来犬啸，近的可怕。高彦颤抖了一下，可他旋即便瞧见一道黑影突然冲了上来，然后吐血倒飞出去。他那长长的舌头甩在空中，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高彦立刻反应了过来，本就血红的眸子仿佛滴着血。他大吼了一声，那叫声也同样的可怕令人胆寒。很少有人知道兔子是怎么叫的，但此刻在场的人都明白了，那是极为恐怖的声音，就像是从高空坠落的人恐惧的尖叫。

高彦高贵血脉中流淌的兽性显露出来。他一个蹦跳避开邪神的攻击，身形敏捷的如同洁白的月光。他轻轻一转，如弹簧般的脚跟轻柔却又充满力量的踩在地上，身形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就算他的速度极快，可邪神菩萨还是立刻侧过脑袋。即使是躲入虚空都无所遁形，更何况是高彦的速度。

只见邪神菩萨轻轻抬起手臂，立刻便抓住了那一道闪烁的月光。高彦的身躯被邪神漆黑的手掌死死攥住，面色涨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断！”果一枝喝道，他一跃而起，伸出两根手指并拢，密密麻麻的剑气合一，这剑气以极快的速度斩落，却又被邪神手中兵器架住，轻而易举的抵挡下来。

果一枝咬牙，面色惨白的再一次遁入虚空之中，原本凝聚的剑气如野蜂般分散开来，这些剑气环绕邪神菩萨，果一枝也从虚空中钻出，一手抓着高彦的脖子，摔倒在地上。

三把漆黑兵器从虚空处探出来，直刺二人面门。韩乐微微咬牙一步踏出，手中枯火棍的碎片洒出，同时三只手按刀，三重“亢龙有悔”之意在刀身之中凝聚，挡在了果一枝与高彦二人身前。

“啊！”韩乐怪叫一声，一刀斩出。身后，果一枝伸出手指一点，无数剑气自韩乐背后如孔雀开屏般绽放，刀气剑气迸发，相辅相成，斩向迎面而来的三把破开虚空的漆黑兵器！

地面碎裂，整个菩萨庙内的墙壁地面都划出无数刀伤剑痕来。韩乐三只手肌肉撕裂，有点点鲜血溢出。他整个人已经成了高大的金光巨人，可在邪神菩萨面前，却依然被压制的单膝跪地，勉强招架！

邪神菩萨面容不变，慈悲祥和的脸上仿佛有佛光笼罩。祂突然展开无数手臂，挥舞出无数兵器，大量月光从韩乐身后弥漫过来，在祂手臂兵器上裹上一层寒霜。

“退！”高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探出一手拉着韩乐远离邪神。果一枝深吸一口气，银白色的剑气自他身前浮现，他口吐烈火笼罩，只见剑气之上熊熊大火燃烧，霎时间周围温度提高，轰然朝邪神菩萨飞去！

“你们觉得，菩萨会怕水火？”修野站在远处，哈哈大笑道。

虚空打开，菩萨遁入虚空又再次走出，什么冰霜，烈火，剑气统统被虚空吞没，无法伤祂一根寒毛。

韩乐面色惨白的望着，他伸出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面具又缩了回来，脸上有犹豫之色。

面具可是当着自己的面杀过人的，它本就是邪神交给修野的东西，真的会帮助自己？韩乐不敢赌，不敢这么轻易地下定决心。

眼前，邪神菩萨静静地站在原地。只要祂不动就仍然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可祂一旦展开千条手臂，便是这世上最最恐怖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