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风不知在玄姬长老和香海那得到了什么样的回复,总之肯定是没有如他所愿就是了。我听侍女说,他一气之下又躲回流萤谷闭关去了,还扬言说再也不出来了,以后幻月宫有什么事,他都不管。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南宫姑姑陪着我,绣娘在给我量尺寸,准备做嫁衣。
娘和四位长老效率的很,不仅没有被岩风的事影响,还干脆趁着这个契机敲定了我和东辰成婚的日子,就在半月后的初七,良辰吉日,宜嫁娶。
但是不知为何,听闻这个消息后,我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开心,而是不安。我原本以为之前心里的不安是来自于岩风,但是他的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我原本压下去的不安却再次浮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呢?
我把手放在心口,那颗不安的心,好像马上就要跳出胸腔。
“音儿,音儿!”我回过神来,才听到南宫姑姑在叫我。
“怎么了姑姑?”
“怎么感觉你一直在走神?”绣娘已经走了,南宫姑姑把外衣拿起来给我穿上。“莫非是在想东辰?”
我恍恍惚惚的,还没有理清南宫姑姑话中的意思,她话锋一转,已经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你就要出嫁了,你昏迷不醒被送到沉香阁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呢。”
“不过还别说,东辰还是挺不错的,长相好,人还温和,你娘对他也很满意。”南宫姑姑一边帮我捋顺刚才量尺寸时候弄乱的头发,一边说着。“我刚来幻月宫的时候还误会他和玄姬是叛徒,也真是糊涂了。要不是雪幽叛变的事情败露了,我可能现在还在怀疑他们母子呢。”
叛徒……南宫姑姑一句无心的话,让我灵光一闪,仿佛瞬间劈开了混沌。我想起,雪幽的事后,我心里的不安几乎就没有消失过。
幻月宫的叛徒,真的已经抓到了吗?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浮起这样一个念头。可是,雪幽已经死了啊,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渐渐靠近?会是我的错觉吗……
正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娘推门进来了。
南宫姑姑笑了笑,道:“尚月,你可来了,你这宝贝女儿一直在走神,心神不宁的,这样子可怎么做新娘子?”
“怎么了,音儿,是不舒服吗?”娘看向我。
“没有。”我强打精神,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要回一趟静水山庄,我都要成婚了,也应该把东辰带去给我静水山庄的爹娘瞧瞧。”
“我们母女还真是心有灵犀。”娘摸摸我的头,看上去很欣慰。“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事。你和东辰这就出发去静水山庄吧,我算了算日子,一个来回最多也不过就七天左右,不会耽误大婚。至于婚礼的事,就全都交给我吧。”
“真的吗,娘?”
“当然是真的。”娘笑笑道。“一来呢,你养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成婚是应该让他们知晓的。二来,你最近心神不宁,也权当出去散散心,回来好开开心心的大婚。”
得到了娘的首肯,我和东辰当天就出发了。
这一次,我有意的控制着行程,到达静水山庄一共经过两个晚上,我们都是在客栈过夜,没有再露宿。
到了静水山庄附近的时候,东辰突然开口问我:“茶音,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后悔答应嫁给我。”东辰看着我的眼睛,他那一双深棕色的眸子,仿佛上好的琉璃,流光溢彩,顾盼神飞。
“我没有后悔。”我看着东辰脸上薄薄的失落,心中有些不忍。“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几天,感觉你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我。”东辰沉默了一下,说道。“上次我们一起去沉香阁的时候,你和我相处就很自然,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一下,心里也在感慨东辰心思细腻,我这几天心神不宁,常常走神,可能在他看来,我就是因为和他的婚事才会这样,我可能真的是有意无意伤害到了他。
“我想,我可能是不太习惯吧。”我斟酌着语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上次,我们还是朋友的关系,而这一次,我就要成为你的娘子了。”说到这里,我笑了笑:“我可能还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换吧。”
“那你可要早些适应了。”东辰不知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他只是温润的笑了笑。抬起头,看看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我们到了吧。”
“嗯。”我推开大门,薄薄的尘土飞起,我也并未在意,信步走了进去。
静水山庄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但是因为无人打理,所以显得有些荒凉和落寞。我的手轻轻拂过门口我曾爬过的老树,轻轻拂过亭子里我曾坐过的石凳,轻轻拂过院子里我曾荡过的的秋千架。
这里每一处,都有我生活过的影子。
地上除了尘土,还有树叶和花瓣。我弯下身子,轻轻拈起地上的一片有些干枯的凤仙花瓣,我看向园中的凤仙花,因为缺乏照料,已经有些干枯了。从前双儿还在的时候,静水山庄里的花木都照顾的很好,凤仙花开的最饱满的时候,双儿还会采一些来做蔻丹,胭脂。我现在身上还带着双儿亲手做的一小瓶胭脂,自从静水山庄出事后,这胭脂我就再没有用过。
胭脂哪里都可以买到,但是双儿亲手做的胭脂,要是用完就再也没有了。
在静水山庄里流连了一会,又去桃花林里看了看香凝姐姐,光秃秃的桃林让我感觉一阵悲凉。
又在香凝姐姐的树前沉默了一会后,我带着东辰去了爹娘的坟前。
我离开并没有多久,但坟上已经抽出了草的嫩芽。
爹,娘,我是音儿,我回来看你们了,我已经给你们报仇了,那个杀死了你们的桐飞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你们知道吗?
我现在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了,如果你们还在,我可以保护你们,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要成婚了,你们知道吗?你们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掌上明珠就要嫁人了,你们知道吗?
只可惜,你们再也看不到了……
东辰一直沉默不语的跪在我身边烧着纸,当我泣不成声的时候,他轻轻把我揽进了怀里。
虽然雪幽和桐飞已经死了,爹娘的仇算是报了,但是我丝毫没有开心,也没有放松的感觉。因为,仇报了,我就只能接受他们已经离开我的事实了。
爹,娘,我好想你们……我多希望,你们能看着我出嫁,我多希望,你们能看着我幸福……
东辰轻轻的揽着我的肩膀,用一张柔软的帕子擦着我的眼泪,我没有看到的是,他的脸上除了满满的心疼,还有眸子里那怎么也抹不去的沉重的黑色。
如果我当时看到了,会不会,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呢?
我在东辰的怀里哭的几近晕厥。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爹和娘携着手站在我面前,他们看着我,脸上满是慈祥温柔的笑意。
“好孩子,别哭了,爹娘希望看到你幸福……你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娘不舍得看到你掉眼泪……”
我看着娘伸出手来,我也伸出手,想要把手放在她的手心,就像小时候那样,让她牵着我回家。
可是我眨眨眼,眼前却还是冰冷的坟包,没有爹娘,也没有温暖的手。
“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东辰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温声安慰我。“他们用一条命换你一线生机,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们一片苦心。”
“我知道的……但我就是很难过……”我抽抽噎噎的说道。虽然回到幻月宫也是回到了亲生娘亲的身边,但幻月宫的日子,并没有比较快乐。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做一个凡人,什么都不知道,快乐的承欢在爹娘膝下。
“我刚才已经和伯父伯母保证过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不要难过了,嗯?”东辰没有丝毫不耐,只是细心地安抚我。“他们是真的疼爱你,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为他们这样的伤心难过,一定会很心痛的。”
慢慢的,在东辰的安抚下,我冷静下来。让我不解的是,在爹娘坟前哭过这一场,我心里的不安被冲淡了许多。
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在静水山庄停留了一晚,那晚我睡在我原来的房间里,心情无比的安宁,无比的祥和。
第二日,我和东辰离开静水山庄,也没有再急着赶路,而是一路游山玩水般回了幻月宫,即使如此,我们也只用了四天就回到了幻月宫,到达幻月宫的时候,距离我们的大婚,还有六天。
整个幻月宫都那么喜庆,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红的灯笼。我和东辰走在幻月宫里,来来往往的翼灵都在忙碌,见到我和东辰,连忙施礼。
这时候,紫韵怀里抱着一捆红色的绸缎,见到我,喜气洋洋的跑过来道:“小宫主,宫主告诉我,见到你就叫你过去找她,南宫公子和南宫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