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音闭着眼睛，朝着众人一步步走来。众人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巧的琼鼻，花瓣一样的唇，月光一样的面庞，眉间有一枚精致的蝴蝶印记，这的确是茶音，却也不是她。

样子是茶音的样子，但真正的茶音，不会对自己的朋友出手，更不会站在自己娘亲尚月的对立面。

只见走到距离众人几步远的地方，右手一张，掌心便幻化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她张开眼睛，那是一双红色的，无神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

更确切的说，那不是一双眼睛，因为整体都是单一的红色，没有深浅之分。以前茶音在受到刺激时双眼也会变红，但是哪里是眼白，哪里是瞳孔，都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现在她的这双眼睛却没有，没有眼白，没有瞳孔，更像是在眼睛的空洞处的一个填充。

她似乎在看着他们，虽然无神的双眸中没有杀意，但却让人感到致命的威胁。

众人无暇去想，茶音怎么会有眼睛了，他们把灵力聚集在双手，充满警惕的盯着她和她手中的剑。

他们也不想和她敌对，但如果，她对他们出手，他们也是要自保的。

茶音“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样子，忽然歪歪头，甜甜的笑了，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无神，所以，这个笑容不似以往一般清澈，反而带了些嗜血的意味。

“那么……游戏开始咯？从谁开始呢？”她看了一圈，张开血红色的双翼飞到空中，然后，手中的剑直直的朝着照影刺了过去。照影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茶音朝着自己刺了过来。旁边的墨染猛地把照影推开，自己的肩膀却被茶音刺伤了。

照影这才反应过来，眼中惊惧，生生的忍住了即将出口的尖叫。她跪爬到墨染身边，想要给他包扎，但墨染挥挥手制止了她。他看着茶音，一脸凝重。现在的茶音，不会给他包扎的时间的。

果真，茶音眉头都没皱一下，把剑一挥，指着照影：“你，反应太慢，不好玩。”又指指墨染：“你，还可以。”

说着，手中的剑就朝着墨染刺过来。墨染有了准备，向后一纵，迅速幻化出双翼，和茶音战在一起。

只是，如今的墨染并不是茶音的对手，尤其他还有顾虑，不敢伤了茶音，就更是在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不一会，墨染身上就多了数道伤口。他穿着黑色衣衫，血迹倒是不甚明显，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众人都看的出来，他的状况并不好。

紫姬长老和照影看到墨染受伤，也顾不得其他，幻化出双翼就朝着茶音冲了过去。在和墨染交战的茶音头都没回，居然还能分出一只手，把紫姬长老和照影击落在地上。

两个人伏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更是有血迹渗了出来。

“我在玩游戏，讨厌有人来打扰我。”被紫姬长老和照影这么一打扰，茶音似乎生气了，回手击在墨染胸口，他被打落到地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墨染是翼灵一族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即使和长老大护法也都有一战之力，而茶音若是认真起来，墨染居然一招都接不下来。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茶音也不理会众人惊恐的目光，提着剑，朝着紫姬长老和照影一步步走过去。众人想去拦住她，她脑后仿佛长了眼睛，手轻轻一挥，众人就感觉自己被牢牢地压制住，竟是一步也动不了。

眼见着茶音一步步走到紫姬长老和照影身前，众人都是满脸焦急，墨染想要爬起来，刚撑起上半身却又摔倒了下去，目光绝望的看着杀神一般的茶音走到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母亲和妻子面前。

不，不要……

就在众人都以为紫姬长老和照影必死无疑的时候，尚月宫主一闪身，张开双手挡在茶音面前。茶音脸上露出一丝费解，像是在疑惑尚月宫主为何没有被自己压制。

“让开，否则我就先杀了你！”茶音举起剑，抵在尚月宫主雪白的颈上，近乎冷酷的说道。

“音儿，你醒醒吧，娘知道你最善良，你不会伤害自己族人的，对不对？”尚月宫主没有退缩，她看着茶音，一双美目中泪水涟涟。看到心爱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她感觉心痛不已，这样可怕的茶音，怎样才能阻止？

“你在哭？为什么？”茶音歪歪头不解的问，用手中的剑托起尚月宫主的下巴。“你看起来很没用。”茶音感觉头有些痛，眩晕的厉害，捂着头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再抬起头，脸上就带了杀意。

“我讨厌没用的人！收起你的眼泪，来和我打！”说罢，手中的剑就朝着尚月宫主的心口刺过去，存心出杀招逼她出手。

尚月宫主怎么忍心向自己的女儿出手？即使早就下定决心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阻止她，但是，真面对了这一切，她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手。

她看着茶音的脸，茶音大部分都长得很像她，但是那眉眼之间的神情却像极了清言。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这是她和清言唯一的孩子，她果然还是……

她闭上双眼，安详道：“音儿，如果娘死，能唤醒你，那你就杀了娘吧！”

“宫主！不要！”众人脸上带了焦急。这一剑去势极快，即使是尚月宫主，也会死。可是身体被压制住，一动不能动，更别提去救尚月宫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东辰扑了上去，挡在了尚月宫主身前。

茶音手中的剑震断了东辰手上的铁链，直直的刺进他的胸口，从后背穿了出来。

“东辰！”墨染和照影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在知道了他的背叛后，他们生他的气，恨不能亲手打死他。

但是，看到眼前，他挡在尚月宫主的身前，胸口被刺穿，很可能很快就要死去的时候，他们却还是不自觉地担心他。

是啊，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十几年的情分，怎么可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听到墨染和照影的惊呼，东辰没有回头，但是嘴角还是勾起了一抹笑意。真好啊，他的朋友们。希望来生，还能做朋友，真正的朋友，没有隐瞒，也没有欺骗。

茶音脸上带了愤怒，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压制不住，都要来阻止她！

她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生母，一个是她出生时握在手里的菩提，他们的气息相通，灵力的来源也是相同的，所以，她的灵力可以压制住其他人，但却压制不住尚月宫主和东辰。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受到了一些压制，但还是比沧澜大护法等人好了许多，稍稍用些力气，就挣脱开了。

茶音想拔出东辰胸口的剑，东辰却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了剑刃。他对胸口和手掌漫出的鲜血恍若未见，目光温柔的盯着茶音的脸，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刻进心里。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让剑在他的身体里刺得更深，他伸手，抱住了茶音。

然后，他轻轻的笑了，温柔的开口，如情人低语般。“茶音，我欠你的太多了，多到还不清。这条命，你先拿去，剩下的，等我下辈子去找你。”

说完，他放开茶音，低头看着她：“记住我的样子，等我去找你。”他的脸上带着解脱，和释然。

一瞬间，众人仿佛眼花了，东辰身上的锁链消失了，脸上的灰土和胡须也消失了，他又变回茶音初见他那时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衣，飘然若仙。

然后，他的身上发出刺眼的白光。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从那团白光中传出来：“宫主，你不可以死，茶音若清醒过来，知道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她会疯。”

“墨晶的力量已经全部灌注在茶音身上，现在没人能阻止她。想办法唤醒她的记忆，否则幻月宫真的会毁在她手里。”

声音落下，那刺眼的白光消失了，东辰也不见了。

一颗小小的菩提出现在东辰原本站着的地方。茶音伸手，把它握进了手心。众人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红眸还是那样空洞无神，但她的脸上满是悲伤。

茶音把那菩提缓缓的贴到自己的胸口，蹲下身去。

“好疼……”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疼……”她不知道，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人，她恨他的欺骗，恨他的无情，即使现在的她记不起那些事，可是看到他死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却还是痛了。

南宫问天看到这一幕，垂下头去，唇角带了一抹苦涩。她还是爱他，即使她可能不记得，但这份爱已经深入骨髓。

“音儿……”尚月宫主轻声唤她的名字。“音儿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茶音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尚月宫主。“你是……我娘？”“看”着尚月宫主眼睛里的温柔，她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不恨我吗？”

“没有哪个娘亲，会恨自己的孩子。”尚月宫主蹲下身，伸手轻轻抚摸着茶音的头发。

茶音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温情，众人几乎以为，从前的茶音就要回来了。但她忽的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头，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音儿，你怎么了？”尚月宫主站起身来，担心的上前两步。

“你闭嘴，不要吵，不要过来！”她用剑指着尚月宫主，一只手捂着头，喃喃道：“师父回来了，师父回来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