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明沈和苏程相识的过程,就连苏家大公子苏静也觉得不可思议,荣朝重文轻武,奖励耕织,不近商贾,学堂里的先生也不过是因为收了明员外诸多好处,才特例准了这下九流的明家公子入学。
学堂里多是官宦之子,自然也瞧不起这商贾出身的孩子,初时在学堂里受了不少欺负,夫子自然是不管的,由着那些半大的孩子排挤明沈。
不过明沈向来机灵,到头来整人不成反被整的都是别人,他生得一副好相貌,眼睛亮亮的,眼珠子一转就有主意,嘴巴一瘪,就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老实人模样,苏程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欺骗了。
夫子今日早早便下了课,太尉府上的小公子哥就呼朋引伴,招来一众拥护者,把明沈围了起来,小孩子的恶意直白又清晰:“商人也来上学?”
明沈见来者不善,加之今日明员外等在外面,他也就没了心思同他们周旋,只慢悠悠地收拾着书箱,末了耸了耸肩膀,笑了:“也没有说商人不能上学。”
“切——”小公子姓李,平日里被明沈戏称是小木子,这会一脚踩在书箱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商人乞丐下九流,我爹说了,商人同乞丐没什么分别,就算上了学,也还是乞丐,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一旁的大小孩子哄笑着。
明沈抿了抿嘴,也不抬头看他,蹲在地上不知想些什么,小木子突然就惨叫一声,摔倒在一边,还没等明沈细看小木子到底怎么了,他那可怜的书箱就又被踩上了,明沈无奈地直撇嘴,就听见一个尚且稚嫩的声音。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言?”
明沈顺着绣花鞋抬头,那是个比他年纪小一些的姑娘,袖子挽上去直到肩膀,露出雪白的小臂,看着柔弱极了,却能一脚踹开比他身形还要大上一圈的小木子。
小木子这体力是有多差!明沈暗地里一番吐槽,小木子被踢得头冒金星,这会终于理清了状况,颤着手指,声音染上哭腔,喊道:“你你你你,你敢踢我?”
“敢。”姑娘摩拳擦掌,歪了歪脑袋走过去,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嘴角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我不但敢踢你,我还敢打你呢。”
明沈盯着她瞧了一阵,觉得这姑娘八成不会吃亏,便低头用袖子擦了擦书箱上的灰,还没等他擦完,又生变故,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见着课室里要打起来了,就跑去叫夫子,然而夫子正和明员外相谈正欢,只好派了当日还在学堂的苏静来收拾残局。
苏静一进门,就看到那小姑娘一拳就要打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明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道:“别,别打,打了就不好交代了。”
小木子的爹可是当朝太尉,一个弄不好,整个学堂都得完蛋。
小姑娘十分不满意地皱眉看着明沈:“他那样说你,该打。”
咳咳咳,苏静听见这声音一阵猛咳,刚才看见这姑娘背影时他就觉得眼熟,这一听声音,得,不是他家小妹又是谁?
明沈被她的话说得心里一暖,颇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说得也没错,商人乞丐都是下九流,谁也别嫌弃谁。”见小姑娘还是皱眉,面无表情地盯着小木子,明沈连忙把她拉走。
两个人打苏静身边过的时候,小姑娘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苏静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走到小木子跟前好心把人拉起来,道:“李兄怎么又去找明沈的不快了?”
明明每次吃亏的都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人哪根筋搭错了,他又斗不过明沈。
小木子恩怨分明,苏静也是好心一问,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回他:“不就是个商人儿子吗,还不能骂两句了!”语气十分恶劣。
苏静抿了抿嘴,面上和善地笑着。
真是活该你被打。
明沈把那小姑娘拉到角落里,又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转回来,这小姑娘的袖子还挽着,明沈替她把袖子放下来,道:“姑娘家的,别乱跑,被人抓住可是要打板子的。”
荣朝礼法森严,女子出嫁前绝不许踏出闺阁一步。被人发现了,毁了声名不说,各家家法大不相同,打板子都是轻的,严重的可能会直接丧命。
小姑娘不说话,明沈又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低头看着脚尖,明沈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再问问,就听到苏静的声音,三米之外,道:“大可不必,还是我送吧。”
小姑娘脚尖踢着小石子,苏静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突然拉了拉明沈的袖子,低声道:“苏程,我叫苏程。”
苏静已经走到两人跟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程,话却是对着明沈说的:“多谢明公子了,这是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