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说为人兄长怎么舍得让妹妹去受苦，明沈多半是赞同的，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于私来说，他也不希望苏程去北方，那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时不时还得担忧一下性命，云安城远在南方，苏程若是去了，牵挂她的人可不止明沈一个。

可若说让他去劝一劝，那可真是为难人了。明沈唉声叹气地站在墙外面，苏府的围墙不高，多少年都没变过，他如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翻上去，然而此时此刻，明沈却对着墙发起呆来。

陛下据说圣旨都拟好了，就差差人送到太常卿府里来，明沈本打算等圣旨入了门再去找苏程，然而如此一来，他就是对苏静失信。而他在墙外等了这许久，圣旨也不见下，想是皇帝另有打算。他纠结了一刻钟，一拍脑袋，翻墙去了。

“来了。”苏程扛着一柄长枪，站在小院里，对着刚坐上墙头的明沈扬起一个笑脸。她不常笑，对着明沈的时候分外放松些，也就分外爱笑些。

明沈却是被她笑得一愣，干脆坐在墙头上不动了，一只腿在墙边晃悠，一只腿撑在墙头，颇有些痞气地说：“你早知道我要来了？”

苏程耍着枪，挽出几个绝妙的枪花来，然后飞快回身一刺，枪尖直指明沈：“也不是多难猜的事吧。只要陛下应允，阿爹和哥哥断然是劝不动我的，这时候搬你出来倒还能有点用处。”

她把枪收回来，手撩了撩长长的马尾，抬头直视墙头上的明沈：“你拦不住我的。”

明沈点头：“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吗？除了因为谢将军是授业恩师，还有呢？”

“为了我心中的道。”苏程轻轻一掷，枪被钉在墙角底下，“我的父兄为陛下赏识，若无意外，我这辈子便是学了武艺，也只能待在云安城的太常府里，等待嫁人。你我相识已久，便知此道非我所求。”

明沈的嘴角还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其实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呢？这也许是苏程一生里唯一一次机会，用毕生所学，为自己心中的道辟出一条路来。

她是要强的女子，绝不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下一次上，所以哪怕头破血流，也要抓住机会。

“于公，家国有难，我身为女子，当尽心力时义不容辞；于私，师父有伤，徒弟自当在身前照料。”苏程抬眼看他时，明沈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少女胸有成竹地发问：“你还要拦我吗？”

明沈坐在墙头耸了耸肩，太阳光倾泻而下，明亮得遮住了他的表情：“我就没打算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苏静那边我搞定。”

“那你爬墙干什么？”

咳。明沈缓缓坐直，瞪大眼睛嘴硬道：“我，我看这墙高高大大，想试试身手，不行吗？”

少年心里有个小小的朦胧的影子，他不愿意走近了看清晰，也不愿把那个影子抹掉。

苏程被他这表情逗得笑起来，前厅里一片人声，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皇帝下了圣旨来，让小姐收拾停当去前厅接旨。下人一抬头，看到坐在墙头朝他打招呼的明沈，见怪不怪地走了。

明沈朝她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视线，心里涌起一阵失落的情绪，却又很快被他按下。明沈叹了一口气，他的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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