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只是突发奇想去了趟海神教会，会遇到这种事情，这比当初身处贫民窟更加让他恐惧。

他需要时间冷静，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可现在并不允许，他需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王平回到了四道街，在又一次穿过一个胡同后，终于见到了138号。

没有犹豫，直接敲响了大门，周围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一个缓慢沉重的脚步声从门的另一侧走来。

很快拉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一身麻布，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老妇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王平一眼，低下头脚步右移为他让出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王平抬步进入，身后大门紧闭。院内空旷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墙根处堆放了几个已经破损了的花盆。

王平并没有等待老人，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

一条狭长的过道，往里是厨房，勉强可以看到一些堆放的杂物，左右两边个有一扇门，门都是敞开的，分别是两间卧室。

屋子内看不到任何的电器，也空无一人。

王平站在过道上，等老人终于走进屋子，才低沉的说：“我来送药。”

老妇人像是听不到一般，直直的往里去，王平跟在身后。

穿过过道，右边的厨房有一扇窗户，只是上面已经沾满的油烟；左边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王平仅能从厨房那里投过来的少许阳光勉强看清里边的情形。

老妇人走到杂物间最里面，艰难地开始挪动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来色彩的木柜。

“吱吱呀呀。”除了木柜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就是老妇人粗重的喘息声。

王平站在傍边，一手拿的袋子，一手攥着拳头，眯着眼睛没有丝毫要动手帮忙的意思。

直到很久，老妇人才推开木柜，又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之后才退到一旁。过了很久，王平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木柜原来的位置，红砖下沉并向旁边移动，一个洞口出现在王平面前，里边有微弱的光射出，让他可以看到下去的梯子。

王平犹豫了一下，松开拳头，走上前去，一点点走下梯子。

直到王平的脚触及地面，头顶上再次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之后又是木柜摩擦地面的声音。

这是一间不大的密室，一个破旧的木板，一个桌子还有两张椅子，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煤油灯，照亮房间的正是它，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王平走到桌子前坐下，对面坐着的正是黑市里的那名女子，同样是带着蝴蝶面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变过。

“你居然来了。”

“我也不想来，可我更怕死。”王平叹了口气，将兜里的几盒药递了过去，对面的女子虽然在极力控制，但他听得出语气中的痛苦、虚弱和无力。

“那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女子不为所动的问。

“那至少也比不送药存活的几率大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阴暗、密闭的环境里，王平反而有种更轻松、更安全的感觉。

我果然是属耗子的吗？王平腹诽了一句，不在说话。

女子见王平不再说话，主动询问道：“不想问我什么吗？”

“问题多了，多到我都不想问了。”王平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好像刚刚在哪里说过类似的话，“能让我多待会儿吗？”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环境很好。”

女子呆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王平直接起身走向那个单人床，将自己摔了上去，压得整个床都不停“咯吱咯吱”的呻吟。

女子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平良久，默默地拿起药，起身走到一个墙壁，一阵摸索后，熟悉的齿轮声响起，一道门打开又关闭。

王平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会死是什么心情？他体验过。但有知道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呢？他同样体验过。但当他再次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他现在正在体验！而且感觉非常糟糕！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在海神教会最后听到的，彻底否定了他两年来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如果他是试验品，一个最终会死去的实验品！然后呢？他的目的是什么？最终要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还是说海神是在欺骗我？可他为什么会欺骗我？为了对付其他的神灵？可也同样证明了自己确实是个实验品！最多，最多是不会死！可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变成怪物？或者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想好好地活着，可今天的发生的一切，都将他的一切幻想都变成了笑话！

“你在恐惧。”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王平双手支撑着直起身子，坐在床上，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女子。

“不杀我？”

“没必要。”

王平低下头，“你这段时间都隐藏在这里吗？”

“不会。”

“我该怎么找你？”

“想加入我们？我以为你会直接离开，再也不想出现在我的面前。”女子嘴角向上延伸了少许。

“两个小时前我还是这么想的。”王平摇了摇头，“不过现在我还没想好，我需要在思考思考。”

女子目光审视着王平，回身来到梯子旁边，拍了拍墙壁后木柜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两下回声，女子打开地道。

王平随手抓过袋子，来到梯子前，默默地向上爬去。

回到地面，来到屋外，阳光再次照射在王平身上，那沉重的压抑感也同样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自嘲的笑了笑，打算离开这里。

“等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老妇人蹒跚着来到他的面前，枯槁的手伸进王平的兜里又很快拿出，用低到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想好后，汗朗衣柜。”

王平将手伸进口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