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极炎之地。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烈日当空,热浪波动,扭曲了远处的物什。
一处沙丘上,一条蜥蜴追逐着一只甲虫,忽地,沙丘之下伸出两只人手,将那甲虫和蜥蜴逮个正着。
“哈哈~!”一声大笑。
沙丘下钻出个人来,只见此人衣衫褴褛,发如枯槁,方方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一口咬住了甲虫,嘎吱几声,甲虫一命呜呼。
“呸!辣他奶奶的!一股子屎味!”那人狠狠地朝沙地上啐了一口。
手腕一转向上一抬,又咬住了蜥蜴的脖子,顿时鲜血飞溅横流,叫人看了不免心生一股恶寒,真是一个怪人儿!
叮铃铃……叮铃玲……叮铃铃……
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微弱的铜铃声。
那方脸怪人止住了吃食,砰的一声,莜地翻身又钻进了沙地里。
铃声渐响,只见数十只骆驼驮负着十数人正向此行来,其后还载着沉甸甸的包裹,原是一个商队。
这些人一身胡服,脸上都护着一层厚厚的纱巾,只留下一双双深邃如蓝宝石般的眼睛。
忽地,那领头骆驼上的一个小人儿打了个手势,扭头对身后的长者说了几句胡语,全队止住了脚步。
那长者摘下了脸上的纱巾,只见其面容厥瘦,留着一搓白须,是位老者。
“不知哪位朋友在此,我等途经宝地,未有告知,多有叨扰,还望勿怪!”
所用之言竟是唐语,流利至极。
应声,沙丘徐徐升高,那方脸怪人现出了真身。
只听得他嘿嘿笑道:“不怪,不怪!没想到你这小小的商队里居然藏着灵觉者!”
话音刚落,那驼背之上翻身落地数人,将方脸怪人围了起来!
老者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那几人又退回了原处。
“这些都是我新带出家乡的勇士,不懂唐礼,还望先生勿怪!”
老者上前几步,对那怪人施了个唐礼。
但那怪人置若罔闻,只见其虚影一晃,绕到了那领头骆驼的身旁。
“星卦显异数……这小胡人不是唐国人……还是个灵觉者……唔……总也沾个异数的边儿……不错不错……”
怪人捋着胡子,打量起了驼背上的小人儿。
小人儿娇呵一声:“你个丑八怪!瞎看什么呢!阿漠老爹——!”
话音刚落,适才的老者身形微微一晃,挡在了方脸怪人与小人儿的中间。
“妙!妙!妙!”方脸怪人手舞足蹈,“会唐语!还是个女娃娃!果然是个异数!”
“敢问先生缘何如此高兴?”
老者轻疑一声,眉宇微蹙。
“阿漠老弟!这个女娃娃是你什么人?老夫要收她做徒弟!”
那怪人哈哈大笑,答非所问。
此言一出,阿漠老爹神情一凝,张口说道,“这恐怕是不行的!”
“谁要做你徒弟!我有师傅!你这丑八怪再在这乱嚼舌头,小心我拿驼鞭抽你!”
女娃娃秀目含怒,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驼鞭。
“阿丽塔!不得无礼——”
未待阿漠老爹说完,众人中一阵惊呼。
只见那怪人脚下的流沙如拾级而上般,几个呼吸间,便凌空抬着那怪人升高了十几丈(记:一丈约3.3米)!
哈哈一声大笑,那怪人以指代笔,以沙为墨,凌空写出三个斗大的唐字。
陈,孤,雁!
“大漠烟客!”阿漠老爹一声惊呼。
一甲子前,大唐出了一位百年难遇的少年天才,姓陈,名孤雁。
此人在年幼之时,便被唐国上任国师,上清派掌门古玄收作关门弟子。
不到十年,学成出师,为唐国征战四方,战无不胜,名声一时无两!
后不知何故,其主动请缨为唐国镇守西域荒漠,一人一驼荡济于荒漠之中,杀响匪斩妖灵,生生凭一己之力,踏出了一条唐国与西域诸国的互通之路。
来往客商称他为——大漠烟客!
整整一个甲子,在这条互通之道上,来回都是关于他的传说。
事无不巧之说,阿漠老爹此番来唐,实是希望得到唐国皇帝的应允,让身后驼背上的那小人儿得入上清门下。
这小人儿唤名贝丽塔,是其拜月国的公主。
万没想到,唐国未到,上清仙师先至!
“尊驾真的是大漠烟客——陈孤雁?”
阿漠老爹双手交叉抱胸,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如假包换!”那怪人笑道。
说完,拿手一指贝丽塔,说道:“快,快,快,你让那小姑娘拜我为师!”
“呸!呸!呸!”
贝丽塔翻身下了驼背,躲到阿漠老爹的背后。
探头啐道:“不就会操控之术嚒!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让这贼太阳下点雨来!”
此话一出,陈孤雁心中咯噔一下,举目四望,心中泛起了难。
贝丽塔见其不语,咯咯直笑。
陈孤雁听得笑声,眉头一皱,忽地一手掐诀,一手指着天空,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片刻之间,只听得天边雷声大作,一朵乌云自天际而来,雷电隐隐,速度飞快!
“好家伙!老子的灵诀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这乌云透着股煞气,莫不是什么妖怪不成……”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砸向了陈孤雁的头顶。
轰的一声!
陈孤雁被雷劈到了地上,全身焦黑,冒着烟气。
只听得呀呀怪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陈孤雁站立了身形。
紧接着,其右掌间光华流转,一个歪脖子葫芦不知打哪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雷电再至,也不见陈孤雁有何动作,只是把那葫芦徐徐向前一挡,那所落的雷电悉数钻了葫芦里。
“何方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陈孤雁大喝一声,把葫芦口对准了那头顶的乌云。
乌云止住了落雷,刺啦一声,两颗雷球忽地凝现,一左一右,好似两颗眼珠。
“陈老爷爷,你到底行不行呀?竟然白日招雷劈,莫不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现在来了报应?”贝丽塔戏谑地说道。
“乖徒儿,俗话说的好,父债子偿,那师傅的报应也就是你的报应。”
说完把葫芦一收,陈孤雁大喝一声。
对那头顶的乌云高声喊道:“喂~!天上的妖怪朋友,适才是我徒弟叫我把你引来此处,这雷你也该分她两道。”
话音刚落,乌云之中发出一声怪啸。
霎时,妖风四起,如旋风般将众人围在了里面。
“保护公主!”阿漠老爹一声大喊。
应声,众护卫手挽着手,双掌交叉放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将贝丽塔护在了中间。
转眼间,一个半圆形的光幕凝结而成,其上符文流转,乃是胡文。
阿漠老爹挡于众人身前,口念中念念有词,只见其手中不知何多了一颗水晶宝石。
宝石脱手飞出,悬于其眉心之处,紧接着,一道红芒从眉心射出,直直没入了宝石之中。
一阵红光闪耀,一只妖兽冲天而起,只见它有角无鳞有爪无珠,口中秃秃,背上长了两对翅膀,身体一半透明一半鲜红,不是活物,足足有五丈之巨。
嗷呜一声,张嘴发出一阵长啸。
“妖魂?”陈孤雁不经轻疑一声。
妖魂一出,那乌云翻滚不已,上下窜动,似是兴奋异常。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那乌云中嗖的一下飞出一物,直射妖魂口中,霎时间,云消风止。
妖魂嗷嗷怪叫,神色狰狞似是痛苦万分,身体上的鲜红色正在慢慢转淡。
“不好!”
阿漠老爹大喊一声,斜斜喷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
只见那妖魂腹中,一条约莫一丈长的蛟龙,正在撕咬着妖魂的躯体,妖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
“孽畜敢而!”“妖怪住手!”
陈孤雁和贝丽塔异口同声地喊道。
喝止的同时,陈孤雁挥手打出一道咒符,印在了妖魂身上,嗡的一声,妖魂止住了缩小。
而另一边,贝丽塔灵觉全开,双眸之中血纹横生,灵力激扬,脸上丝巾一荡而落。
肤赛雪,肌如玉,俏鼻梁,酒窝之上映朝霞,黛眉之间如有神,好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就在这时,那蛟龙长吟一声,似是勃然大怒,张嘴吐出一珠,金光耀耀,刺人双眼。
金珠于妖魂腹中滴溜溜直转,将那妖魂连同陈孤雁的符咒,如鲸吸般眨眼间吸入了其中。
咕唧一下,金丹又被那蛟龙吞咽了回了肚中。
顿时,方圆一里内天地灵气猛地一缩,俱都涌向了那条妖龙。
碧空之中乌云凝聚,一时之间,一里内外,恍若昼夜之分。
“不好!这蛟龙要渡劫!”陈孤雁大喝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第一道雷劫已然落下,砸在了那蛟龙的身上。
蛟龙顶雷长啸,雷电悉数没入其鳞片之下,其身形竟壮大了一分。
与此同时,雷劫形成的冲击,将阿漠老爹等人一冲而散,只留下贝丽塔还站在原地。
旦听得一声娇喝,贝丽塔双掌合十,一把弧形焰刀陡然凝现。
一个箭步踏出,脚下生出朵朵火莲花,直奔那正在抗雷的蛟龙。
“乖徒儿不可!”
陈孤雁失声喊道,同时飞身而出,欲拦下贝丽塔。
轰的一声巨响!
数道碗口粗大的雷电落在了陈孤雁的身旁,挡住了陈孤雁的去路。
雷劫乃是应天地规则所生,岂容他人肆意阻拦?
陈孤雁一脸苦水,心道:“贼老天啊,贼老天!好歹你我也算是有过交情的,怎么有眼无珠,不认得老相好呢!”
心想间,贝丽塔已然落到了蛟龙的背上,手持焰刀正对着它又劈又砍。
这贝丽塔虽然天生灵体,血脉不凡,但限制于修为境界,这点劈砍无异于是在挠痒痒。
空中雷电交加,第二道雷劫正在生成,蛟龙未理会贝丽塔的劈砍,身形一晃,直冲苍穹。
“好你个泼泥鳅!自己寻死还想捎上我乖徒儿!罢,罢,罢!遇到老子,算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孤雁脸色一沉,心中似乎拿定了主意。
“疾——!”
一声令下,只见他腰间乾坤袋中光芒一闪,飞出一物,形似木梭,微微弯曲呈弧形,长约尺(记:一尺约0.33米)许。
“去——!”
应声,那木梭化作一道惊鸿,一头扎入了蛟龙的身体中。
蛟龙张牙舞爪满脸痛苦,身形于半空中一顿之后,竟开始不听使唤,朝着唐国的方向疾射而出。
“好徒儿!到了唐国,记得报我姓名!”
贝丽塔耳畔风声壑壑,遥遥传来了陈孤雁的叮嘱。
眨眼间,一龙一人便消失在了天际。
“老相好,待会儿下手可轻一点儿……”
话未说完,那雷劫已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