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光景稍纵即逝,无极城天星宫内,一处观星云台之上,端坐着一中年男子,手捋拂尘身着星宫服,衣衫之上尽显湿意,正仰头凝视着天空上仅剩的一丝星光,显然是一幅彻夜未眠之色。
其身旁酣卧着一名少年,身着淡色素服,泛着淡淡的酒气,正是少年天问。而其身旁端坐的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大唐第一星官——天无吝!
一声鸡鸣划过长空,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天问悠地转醒,举头间看见了天无吝,一骨碌爬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父亲。”
天无吝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天空,说:“天问,你看这天,与往常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天问顺其所指望去,只见天空蔚蓝深邃,月影星没,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天问心知父亲所问必有其由,双目运转灵力,金、木、水、火、土,天上依旧空空荡荡。
天问闭上双眼,体内灵力飞速运转,互相缠绕首尾相接,五种属性竟然容于一体,天问双目阧睁,射出一白一黑两道精光。只见此时天问的眼睛妖异非常,无瞳无孔无珠,一只煞白,一只墨黑,紧紧盯着天无吝所指之处。
“暗者不暗,明者不明,双阴合并……”天问咬着字说道。
天无吝盯着双星,轻叹一声:“皇皇天命,受载八百!即双阴现,亦是八百!但凡双阴有变,大唐哪一次不是遭逢变故!双阴合并却是首次,大唐不平矣!”
说完,转首又对天问言道:“你且去吧,你母亲飞剑传来纸书,要你回你外祖父那一趟。”
“是,父亲。”天问闻言收了灵目,恭敬地向着天无吝作了拜别,下了观星云台,出了天星宫,一路出了都城南门,向着郊外行去……
原来,昨日那食必回的老板娘把吕良请去之后,便差人把天问等四人分别送了回去。其中,天问所居不在城内,无极城夜间实行闭城,只能将之送到了天星宫,其父天无吝常年寄居在天星宫中,天问自小便随母亲住在外祖父家。
天问行色匆匆,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无极城外的晓月山庄,进了山庄一路上均有问候,均是庄上的佃户,虽是佃户却无需出租金,外祖父年至弱冠便许下了,但凡佃户,只消一年内做满十件好事,便可免去租金的诺言,故此这庄中百姓均十分敬仰其祖父,称其为陈大善人!
天问一路紧行,进了山庄不消片刻,便回到了其所居之处。只见此时院门早已大开,正有小厮在门口扫着落叶。
“少爷回来了!”杂役瞧见了天问,一把丢了手中的扫帚,飞奔进门。
天问落下马,心中诧异,心道这小虎子今日怎么这般模样,也不与自己牵马,倒是先进屋报信。未待天问进门,院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渐响,打院内走出几人,一老者鹤发童颜,身形魁梧,矍铄的脸膛上笑意横生,首当其冲,正是天问的外祖父,陈玄海!
其旁还跟着一位老者,只见此人衣衫褴褛,方脸络腮胡,发如枯槁,要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不是陈孤雁却是何人!
天问将马匹交于小厮,对着陈玄海行礼道:“外孙天问,向外祖父请安!”
陈玄海哈哈一笑,扶起天问:“免礼免礼!乖孙儿,你且来瞧瞧这是谁?”说着,拿手一指身旁的邋遢老者。
天问闻言向其旁看去,那老者正笑呵呵的,对着自己上下打量,并拍手称道:“妙妙妙!老陈家后继有人!”老者目光逼人,好似能看穿自己。
隐约之间,眼前这人似是在哪见过,思量之间忽然脱口道:“难道他是陈玄灵!”言语之间,满是惊讶之情。
“诶~!你应该叫外叔公!”陈玄海轻拍了下天问的脑袋。
陈孤雁呵呵一笑:“别别别!叫我陈孤雁即可!什么陈玄灵、外叔公,听着我不自在!”
“你呀~!”陈玄海指着陈孤雁欲言又止,说完拉起二人的手一同进了门去,大步流星进了厅堂,依次而坐,对着天问一番嘘寒问暖,当然亦是少不了问下宗门招考的事,陈孤雁亦在旁不时地插上几句。
原来,这陈孤雁本是算准了时间的,早于几日之前便已出关,可是紧赶慢赶中途还是出了点小插曲,昨日赶到已是旁晚,已然过了第一天的大考。
路过晓月山庄,念想起故人,便进来瞧了瞧,正好碰上了夜游的老哥陈玄海。陈玄海四十多年未见家弟,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拉着陈孤雁叙了一夜的旧。
心中更是牵挂着考试未归的天问,知道天问虽然功用十分,但灵根资质较之旁人实在是难有胜算,碰巧赶上了陈孤雁回来看望,故此让天问的母亲剑纸传书,让其早些回来与陈孤雁见上一见!
怎么说陈孤雁也是师出上清派,又是上清派乃至于是大唐的百年不出的天才,万一要是落选,也好卖个情面多条后路,就连天问的母亲亦是半夜就赶回了自己的宗门——玄素宗,虽然此前早已上下打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此早早地又回去再次打点。
当然,这俱都是天问母亲和外祖父的一厢之情,天问五行灵根可五行合一,除了其父亲天无吝知晓,还未与第二个人说过。当然,这五行合一也是前几天,天问偷窥了天星宫的“无字天书”,机缘巧合下才生出的能力,故此,还没来得及通知母亲和外祖父。
倒是那陈孤雁由于修为已至元婴,可以凭借双眼借天地灵气之力,轻而易举地看出低级修行者的灵根资质以及灵力运转的情况,无怪乎从古至今,元婴期的修士都是各门各派正真的顶尖存在,配得上大贤二字!
故此,当从天问口中得知期考问拿了第一,举气得了第五,亦是吃惊得一嘴能装下五个鸡蛋,倒是陈孤雁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幽幽开口说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竟能将五行合一,嘿嘿,老陈家的祖坟可又要冒青烟啦!”
话一出口,陈玄海脸色顿时变了色,环顾四周,只有他三人在厅堂之内,果断关了门窗,并施了结界。这才回到座位,一脸郑重地问天问:“你外叔公所言当真?”
天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陈玄海豁然起身,对着厅堂内的一个方向拜了起来,大声呼道:“苍天在上,祖宗显灵!庇我陈氏后人,不肖子孙陈玄海在此给各位列祖列宗行礼了!”说着,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天问呆然,还是头次瞧见外祖父如此模样,陈孤雁轻哼一声,似是对陈玄海的此般言举稍有不喜。如此,三人又是言语了好久,直至天问记起今日还需去观榜,陈玄海才停下了滔滔不绝。
陈孤雁得此机会,主动请缨,要随天问一同进城,实乃是心急想去找他那名义上的乖徒儿贝丽塔!陈玄海不疑有他,稍事茶饭后,引了两匹宝马,将二人送出了山庄,站在庄口,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促动,一个是百年不出的天才,一个是存有极大变数的道生,上天对老陈家不薄!
无极城中,西市使馆,贝丽塔和龙青衣被送回之时,贝丽塔早已是不省人事,阿漠老爹看了又气又笑,但当着龙青衣的面却又不敢多言。等贝丽塔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而龙青衣却一早就醒了,不为其他,只因阿漠老爹照例一早送来了一只烤全羊!
龙青衣食量惊人,一人吃了一只半,留下半只说要给贝丽塔吃,可眼光之中却是满满的不舍。
贝丽塔一夜酒意已消,记起了今天开榜,稍事洗簌,随意吃了几口大唐的早点,便风一般的拉着龙青衣赶向了城东,自己当然是不会选不上的,只是龙青衣考问得了个零分,若是不去看上一看,心中难免猜疑不定,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牵挂起了龙青衣的事来。
待二人赶到考场大门,早已过了发榜的时间,不过榜文早已张贴,榜文前只零星的站了几人。只见榜文红底黑字,共分三张,一为天榜、二为黄榜、三为青榜,每榜三十个名额,贝丽塔拉着龙青衣凑上前去,循着榜单依次查找。
天榜第一!贝丽塔的名字高高在上,小妮子惊叫一声,喜上眉梢,手舞足蹈,尽显出一副小女孩欢乐的模样,拉着龙青衣又蹦又跳。
“羽紫凝也是跟你一样!”龙青衣冷不丁地开口说道,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心聪目名,这两日早已将所熟几人的姓名牢记于心。
“什么!”贝丽塔面脸置否,急急再看榜单,只见羽紫凝三字虽然在自己姓名下面,但所标注亦是天榜第一。顿时,心中的火热好似遇着了凉水,悄然降温,美目寒光逼人,好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哟呵~!两个天榜第一!真是厉害了我的凝姐姐!”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吕良!”龙青衣耳朵贼灵,一下子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只见吕良换了行头,锦衣华服好不富态,站于二人身后,手持纸扇,笑意盈盈,满脸春风,好似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