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不喜欢商青瑶啊。”

方珊珊等待了许久的答案还是没有从李原夜的嘴里说出来，肯定也好否定也好，其实她还蛮期待至少有个回答的。

李原夜仍旧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望着面前的牛排，眼神倒也不能说呆滞，只能说是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沉思的那种感觉。

“嗯……好吧~那我也先吃东西好了，饿死了~”方珊珊挑了下眉，拿起刀叉开始切割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我……”

“嗯？”方珊珊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眨了眨眼。

“我觉得商青瑶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跟她继续生活下去，至于你说的是不是喜欢她……我心里也很难弄明白，但至少……我觉得还可以慢慢培养，时间还很多。”

这段话说出来后，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方珊珊甚至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李原夜自己则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久违的，脸上居然稍微有些红，但眼神里更多的不是幸福，而是释然，但很快地又变成了自责、沉重。

就像是他也一直在纠结这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如今在不得不说出来的情况下被迫说出，反倒是释怀了不少。

可紧接而来的就是自责与沉重，他还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他对不起因为自己而死的妻女，他发誓要找到杀害她们的凶手为她们报仇，他还发誓要消灭世间一切的邪恶。

正因为有这些使命存在，他才一直避免与商青瑶之间产生更深层次的情感联系，可同时他也明白，爱一旦到来，便是什么都顾及不了的了。

这是爱的力量，也是世间唯一无法解释且不可逆转的东西。

想多了就觉得有些可笑了，李原夜真的自嘲出声，他都经历过那么多黑暗的事件，如今却还会为了世人老生常谈的俗爱所纠结、迷惘，真是可笑……

“吧唧、吧唧。”

方珊珊又开始了咀嚼，此刻她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不停地往嘴里一块又一块地送去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牛肉块。

即便嘴巴都快装不下了，但她还是没停手。

李原夜意识到状况不对，连忙抓住她的一只手迫使她停下。

“我知道你……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就算没有商青瑶……”他说到这里，有些于心不忍了。

李原夜并不迟钝，周围的人对他是怎样的态度他都有数。

但他以为只要自己一直不回应就不会出事，可现在看来，自己对于感情这方面还是太天真。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呵……呵呵……”

方珊珊被按住的双手还在剧烈地抖动，与她失去血色的双唇如出一辙。一串又一串凄凉的声音从中滑落，连带着几滴透过烛光而视，仿佛渗血的泪珠。

李原夜未曾想到自己对商青瑶的一番真情流露会对方珊珊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顿时间胸中涌上无尽的自责。

他在想如果能早点把话说明白就好了，也许她就不用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方珊珊……对不起，我……”

“哈哈哈哈！怎么样？我刚才演的像不像？”

正当李原夜准备再次郑重地道个歉的时候，方珊珊却突然神情一变，略带俏皮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的脸上，让李原夜不由得又是一愣。

“看来真的是很像呀，把你都骗到了，咯咯咯！”方珊珊见李原夜不说话，不禁捂住嘴巴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所以她残存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意识，已经被你彻底抹杀了吗？”李原夜终于出声，然而此刻他的声音，却已是如同冰窖般寒冷，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哈？你在说什么呢突然，我没听明白呢~”

对方的反应速度倒是一流，即便李原夜认为自己这波突然发难应该很少有人能接住，但这个人显然就跻身在那“很少”的行列之中。

维持着天真可爱的模样大概半分钟左右吧，方珊珊似是意识到再假装下去也没意义，便不再隐藏真面目，一个绵长的呼吸之后，她的神情整个都变得阴鸷又狡黠。

“没理由啊……明明是天衣无缝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方珊珊低头撩拨着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看似疑问的语气更像是在反省自己的过失。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原夜凝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以为你很聪明呢，如此明显的答案还需要我来回答吗？”方珊珊抬起头正视着对面那张冷硬的脸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想到心底的噩梦出现的这么快，李原夜感到少有的呼吸困难，面对这张日夜共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即便此刻这上面挂着的是阴险的笑容，他也没办法运用武力解决。

他大概能从方珊珊刚刚在听到他对商青瑶的表白后作出的一系列反应中猜到一些东西，但还不敢完全确认，所以在此之前，他只能压制住随时可能涌现出来的怒火。

简单说就是，目前他拿在背后操控方珊珊的那家伙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关键在于那家伙似乎知道他的能力，用了一种手段消除了方珊珊的影子踪迹，导致他无法使用影子追踪的方法找到那家伙的所在。

完全处于被动吗？

李原夜暗暗捏了捏拳头，心有不甘。

“不过，我想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很快也会消失在这个世上。”方珊珊沉吟片刻，又笑眯眯地说道。

只是这个笑容，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

“黑夜侠，你太多事了。”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从碧贵园开始直到现在，你给我们造成了太多太多的阻碍，如果不除掉你，组织在这座城市里将会寸步难行。”

“黑陀螺……”李原夜喃喃道。

“Bingo！”

“……你知道黑夜侠这个ID，是因为先前那个你们派到警方的卧底吧，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方珊珊却摇了摇头，神秘莫测地勾起唇角：“那也不一定哦~”

李原夜凝眸，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转而又叹了口气：“可恨你们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盘踞在W市，我却一直都找不到你们的老窝。”

即便是这种悲哀的语气，方珊珊也能听出其背后的意思，于是不禁挑了挑眉，笑道：“这倒也说不准，说不定，你早就去过那个地方呢？”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能力的？”李原夜不想再绕圈子了。

“谁知道呢~”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认为你所做的事情还不足以彻底惹怒我吗？还是说你认为你们组织，能挡得住我的复仇？”李原夜咬牙低吼，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听你这样讲倒是很有意思……”方珊珊双手托着下巴，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嘴唇微张：“那就拭目以待一下吧~”

“你说什……”

“嘭！”

李原夜话至一半，突然被一声爆炸似的响声转移了瞬间的注意力，紧接着方珊珊就不见了踪影，西餐厅内也迅速弥漫起一片浓烈的烟雾。

尽管这烟雾散得很快，但还是引起了前来吃饭的人们内心的恐惧，餐厅内霎时间乱成一团，各种惊叫声、跑动的脚步声以及打落的餐具发出的叮咣声纵横交错。

但好在此时已然入夜，李原夜依靠自身的能力还是在这样突然的纷乱中找到了方珊珊的踪影，却见对方竟是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冲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跳了出去。

李原夜心下一惊，扫了一眼陷入凌乱的群众，咬了咬牙便也跟着过去，跳出窗户一跃而下。

落地的地方是个巷子的角落，并没有其他人。

就和李原夜想的一样，方珊珊如今被人操控，竟连从四楼跳窗而出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已经跑到巷子的拐角处了。

李原夜此时有些担心对方在策划什么阴谋，但转念一想方珊珊今天这个遭遇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她可能还有救，所以说什么也得硬上。

跑在前面的方珊珊不时地回过头确认李原夜有紧跟自己而来，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诡谲又阴险的笑。

她按住贴在耳垂后面的圆片，轻声道：“他跟来了。”

“都准备好……”

“白昼计划，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