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一下炸开了，云国公主虽已成年，但公主婚事从来无人敢妄自猜测，因为，若不是太子‘衍’刚刚降生，姬姓皇族将近断绝啊，将来的大燕驸马必定位高权重、无人可及，所以驸马之位绝非一般人能胜任的。故此，各方势力对于对于这个尚不存在的大燕驸马都十分关注，陛下选婿也肯定要慎之又慎的。

……

“据说，成国公世子徐天鸣跟公主十分要好，莫非这驸马便是今科状元徐天鸣”

“不会，徐天鸣乃是天鸿书院第四代门徒中的核心人物，此次春闱过后，陛下是何心意你还看不明白吗？”

……

“有可能是英烈侯世子姬欢，英烈侯姬放是陛下最信任的外臣，这父子两都对陛下忠心耿耿……”

“疯了吧你，姬放是东瀛降将，东瀛血脉也配的上我大燕公主……”

……

还是老太师出面，向燕皇问道“不知那位才俊有如此洪福，得陛下看重、公主垂青，还请陛下明示”，这才终止了下面的窃窃私语。

“林叶！”

燕皇叫出了一个名字。

“臣在！”

林叶一听皇帝叫自己的名字马上出列，但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朕决定，将……云国公主嫁与你为妻，你可……不要辜负朕啊！”

……

朝堂之上，哗然之声，又起！

林叶懵了，此次春闱发生了诸多不可思议之事，但加起来都没有现在发生的这一件诡异。三天之前，自已与燕皇甚至大燕朝堂还无半点交集，可现在，燕皇便要力推自己做这大燕驸马。要知道，云国公主大婚，陛下必定再加封赏，届时云国疆域将会再次扩大，那这个大燕驸马地位几近一小国国主，在天下四极十九州都将会是一方巨擘。此事若成，林叶绝对是……一步登天。

“陛下不可，且不说此人文章离经叛道，可见德行有亏，就单论其乃小门商户出身，怎可为我大燕驸马。”

虞世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臣附议，驸马都尉之位举足轻重，林叶随中探花，然……资历浅薄，不足以当此重任啊。”

礼部尚书周康亦反对。他这里说的‘资历浅薄’意思是林叶并非勋贵，身后没有家族倚重，就是做了驸马都尉也扛不住各方势力的打压。当然，这些话是不能明白说出来的，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会不懂周康之意。

“臣附议”

“臣附议”

……

除了赵牧和闻仲两位大佬老神在在，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其余众臣皆反对。

等朝堂安静下来，燕皇这才开口，一贯的慢条斯理。

“什么叫……德行有亏？虞卿认为，朕点林叶为探花，错了吗！”

“臣不敢！臣只是与林探花见解不同，并非质疑陛下。”

虞世言是大燕老臣，最懂分寸，公然在朝堂之上直言皇帝犯错，那是找死。

接着又转向礼部尚书。

“成亲要什么资历啊，周康，你老糊涂了吗？”，燕皇故作不懂。

“臣失言，请陛下恕罪”，周康慌忙认罪。

燕皇扫视了一圈众臣，神色认真。

“再说……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招驸马都尉了……你们听清楚了，云国公主……将下嫁林府，许…林叶为妻，这是朕的家事，朕只是通知你们，不是与你们商议。”

……

再次哗然……皇帝陛下对于这件几乎可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婚事竟如此草率，也一如既往的强硬。千年皇族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公主，下嫁？这是众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这几乎是将皇族近半的财富拱手送人。

“林叶，还不谢恩”，燕皇看向林叶，微笑着提醒道。

“臣林叶……多谢陛下赐婚，然，家母尚在，婚姻大事还是要与母亲商议一二。”

林叶直到这时还没缓过来，只好先退一步。

“这个道理朕知道，不过你放心，你母亲本是前安南伯叶玄长女，朕与皇后自小便于她熟识，都是老朋友了，今天早朝之前，朕已经命人请叶清小……哦，不对，是请林夫人进宫商议此事，你母亲现正在凤安殿与皇后相谈盛欢，她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

“陛下，臣本布衣，蒙圣上看中，点为探花已是恩泽深重，又怎敢觊觎公主，且公主身份高贵，下嫁于林府也实在不合乎情理啊”

林叶再次打圆场。

燕皇却不饶。

“无妨，皇家也是家嘛，别人能嫁女儿朕就不能嫁女儿了？朕知道，你身边有一青梅竹马的侍女，与你情投意合，朕不会叫你为难。乔玄……”

“奴婢在。”

身后的乔玄永远在。

“传中旨，赐……云情，山阴县主”

“诺”

山阴县是云州下辖一边陲小县，从此之后便是云情的封地了，封地只向云国纳贡，不需要交徭役赋税。燕皇把公主的封地割了一小块交给林叶的侍女，也不知是何意，众人疑惑。

林叶若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燕皇陛下的面子是不能丢的。

“臣……多谢陛下赐婚，日后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厚恩。”

压下心中所有的震惊，先过这一关再说吧。

燕皇明显心意已决，而众臣都一样，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无奈唉声叹气的下朝了。

……

凤安殿。

“瑶儿……你可怨恨父皇”，霸气十足的皇帝对自己的女儿向来疼爱有加。此时正站在女儿对面认真的问道。

“儿臣怎会怨恨父皇，父皇有父皇的难处，帝国形势危急，身为姬家最后的血脉，儿自当出一份力。”

公主的绝世容颜一脸坚定。

“难处？”，燕皇不屑的笑了笑，“你记住，朕是让天下人俯首称臣的大燕皇帝，天上命，难为，天下事，皆在朕一念之间而已，有何难处”，看着姬瑶只剩一脸慈爱。

“那父皇将女儿交于林叶，可是察觉他身上有过人之处，值得儿臣托付终生？”

燕皇摸了摸姬瑶的头。

“你只需知道两点，一，父皇绝不会因为任何事牺牲你们三个，朕说的是，‘任何事’。二，倘若将来真的天道有变，他是唯一能守护你们的人。”

“父皇？”，姬瑶听到燕皇的话有些惊慌，他从没听到过父皇这种语气，“发生什么事了？真的会……天道有变吗？”，她是皇家公主，天道有变代表着什么又怎会不知。

燕皇抬头，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一片蔚蓝。

“朕一生不信天，不信命，以为他能奈我何，现在看来……是得跟他过过招了。”

姬瑶听后有些害怕。

“父皇，儿臣不懂。”

燕皇回头慈爱的笑道“不需要懂，你相信父皇吗？”

“相信。”

回答的毫不犹豫。燕皇姬重明，就是大燕的天。

“那就行了，不许多问。”

燕皇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有些调皮。

“……是。”

父女俩不再讨论这件事，拉起了家常。

“走吧，父皇带你去看看衍儿”

“好啊。”

她笑了，对于这个刚出生的亲弟弟是真疼。

……

紫禁城，南门。

林叶扶着林夫人走出城门，二人心中具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说。李石牵着马车与云情等候在一侧，见二人走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夫人，少爷，你们终于出宫了，发生什么事了？”，云情见二人神色有异，顺口问道。

“先回家吧，回去再说”，林夫人怔怔出神，林叶见状便对二人说道。

一行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

“叶儿，你跟我来”

林夫人回家后第一句话。

“是！”

林叶跟着林夫人一路来到祠堂，给林老爷上了一炷香。林夫人坐在一旁椅子上，林叶站在堂中，俩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

过了许久，林夫人叹了口气对林叶说道“娘知道，你跟宁师学艺十年，绝不只是学了些四书五经。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娘不想知道，因为，不管你属于那方势力，对娘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林叶脸上写满了愧疚。

“让娘担惊受怕，儿实在罪孽深重……”

“听我说完。”

林夫人抬手制止了林叶，开始回忆着以前的事。

“你外公是前安南伯，娘自小在安南伯府长大，陛下说的没错，幼时，太子殿下与我们这些勋贵子弟也是一块玩闹长大的……后来，先皇病逝，陛下整顿朝廷……安南伯府受了牵连，你外公和舅舅流放胶州，到现在生死不明……府中侍卫发配西疆，下人都下了狱。娘本来是要进宫里去愆罪庭做杂役的，是皇后娘娘看在往日情分上悄悄放了我出来。”

此时回忆往事，林夫人已是一脸平静，再无波澜。

“后来，你父亲也走了……”，一丝哀伤终是露了出来，“……娘的前半辈子，也在狂风巨浪里走了几遭，这些年虽过了几年平静日子，可娘没你看着那么脆弱”

她抬头看向林叶，眼神坚定，

“娘要说的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已经走进了风浪中，就不能抱怨风太烈，浪太高，不要瞻前顾后，若此生注定行走于风波之中，那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怕！”

……

林叶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娘亲，这是林夫人从没向他展露过的另一面，如风中劲竹一般……坚韧。

“娘……您看出来了？”

林夫人又看向林老爷的牌位，缓缓说道“我自己的儿子，能看不出他在害怕吗。”

林叶一下子跪在林夫人脚下，铿锵着说道“是……儿确实……一直在害怕，怕整个林府会被我带入旋涡之中搅碎……娘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儿……铭感五内。”

“快起来吧，跟娘还说什么谢。”

林叶站起来一口气呼出，所有的心结都放下，感觉浑身轻松。

“是，娘。”

……

林夫人没在说话，站起来走到林老爷牌位前面。

“我要跟你爹说说话，你去吧，想来她也很担心你。”

“是，您早点休息。”

……

林府后院。

“少爷，陛下究竟有何目的？”，云情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回头问道。

云情倒是没有过多的忧虑，她与林叶本是一体，从来不必做选择，反倒简单。

“今天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我做驸马和公主下嫁林府其实并无实质区别。我这个阴阳道少主做燕皇的女婿倒也勉强够资格，可是，陛下赐你山阴县主……这事奇怪。”

“是啊，哪有老丈人给女婿的小妾赏赐重礼的！”，云情不阴不阳的说道。

“不，山阴县，非同一般小县，这个山……是太山啊！”

但林叶毫无所觉，还是皱着眉头分析整件事情。说完转过头，二人对视，同时读出了对方的眼神，山雨欲来！

“你去试着联系一下师父，有些事我得向师父确认一下。”

“好。”

云情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林叶坐在凳子上沉思片刻，也无头绪……回过神来只觉饥肠辘辘，从大清早进宫到现一直米水未进，于是赶忙打开了食盒。

第一层，一个馒头。

第二层，一个冷馒头。

第三层，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林叶看这桌上的三个馒头，欲哭无泪，长叹一声。

“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