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瞬间变大,豆大的雨滴打在审判台上,烈火在呲呲声中变小,熄灭。众人都仰望天空,陷入呆滞状态,仿佛在寻找什么。雨点狠狠砸在他们脸上,冰冷的温度是那么真实。这不是幻觉。
一个教徒忍不住打个激灵,随后大声惊叫:“白鹿圣灵显灵了!”
其他教徒都心神巨震,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先跪地膜拜,高呼“白鹿圣灵万岁”,随后包括布雷克在内的所有白鹿教成员相继匍伏在地,也跟着奋力高呼万岁。
看到教徒们虔诚高呼,众人面露惧色,很多人跟着跪下去,高呼起来。
古德温也惊醒了,不过他没有跪地膜拜,他先把昏迷的苏离交给一个警卫队员,然后跑到了审判台上。他发现茉莉低垂着脑袋,心里一惊,伸手试探她的脉搏——有轻微的跳动,顿时放下心来。他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但他一无所获。
此时,古德温对着还处在呆滞状态的人群大喊:“白鹿圣灵显灵,它不愿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伤害,降下大雨,扑灭大火,这是圣灵的旨意,你们谁敢违抗!”
众人都不敢说话,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大雨哗啦啦地下着。隔着雨幕,众人产生了幻觉,他们看到审判台上的女人变成了受难的天使,这些雨滴就是天使散落下的羽毛。
古德温见时机成熟,指着茉莉说:“现在我要遵从圣灵的旨意,释放这个女人,长老,你意下如何?”
布雷克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吓蒙了,脑子里不停轰鸣,一片空白。他自称白鹿圣灵附体,连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否则该如何解释他矮小消瘦又力大无穷的事实,毕竟他不是星侍。此刻,圣灵降雨扑灭火焰,救了茉莉一命,这对他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他的世界观开始模糊,濒临崩塌。
布雷克惊慌失措地说:“放人,快放人!”
当警卫队员将茉莉从铁桩上救下时,雨势立刻变小,迅速停止。亲身经历了这种神奇的事情,众人更加确信,是白鹿圣灵在解救茉莉。
布雷克见此,惊叫一声,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跑进圣殿。白鹿教徒们见自家长老丧魂失魄般逃跑,吓得不敢在这里多待,也跟着跑进圣殿。
一个独眼大汉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人大多逃离现场,但有一些人却没逃走,他们虽然惊惧,但更想看看传说中的白鹿圣灵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想烧死茉莉的是白鹿教众,既然圣灵有仁爱之心,降下大雨解救茉莉,它就算发怒,也不该把怒火烧向他们。
大雨过后,审判台上一片狼藉,打湿的木材四处散落,一股股卷着焦炭颗粒和汽油的细流从审判台边缘流下,地上出现了许多被彩色水渍覆盖的黑色污点。
参与审判的各大主要人物相继离开,其他人也慢慢散去。一些人期待的生灵并没有出现,他们非常失望。下山的路上,他们兴奋地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对此行的见闻大加评论,跟不久前在广场上的沉默表现相差甚远。
“没想到白鹿圣灵显灵,救下茉莉,这绝对是富山镇近年来的一大奇闻。”
“是啊!记得上次富山镇出现轰动事件,还是十年前长老扛起三吨重的铁块,一步一个脚印,走进了白鹿教堂,那次可是有媒体现场直播的,可惜白鹿教堂内禁止携带电子设备,这次没能把白鹿圣灵显灵的过程录下来。”
“你们难道不感到奇怪,长老既然是白鹿圣灵附体,为什么圣灵会施法去救茉莉,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嘘——小声点,这种事情可不能大声谈论,小心被白鹿教徒听到,把你当成异端抓起来,拉到审判台上烧死你。”
“也许救人的不是白鹿圣灵,毕竟世界上不止有一个圣灵。”
“可能是某个星侍大人碰巧从这里路过,随手把人给救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眼拙,哪里认得出他们的尊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世界不能用寻常思维去理解,但他们绝不相信茉莉得救是自然因素的缘故。救人的时候下雨,救下之后便停,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他们都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群体——星侍,这群人的手段奇幻莫测,能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这场突如其来又转眼即去的大雨,他们认为就是某个星侍所为。
其实大多数人对茉莉获救感到高兴,茉莉刚来富山镇的时候,确实遭到很多人的敌视,但她为人谦和,待人和善,几年后,多数人已经接纳她了。不过一部分激进的白鹿教徒一直墨守陈规,时常找她的麻烦。
古德温带着茉莉和苏离二人去医院治疗,母子二人都陷入昏迷,苏离只是受惊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而茉莉的情况则比较严重。只见她那银白色的长发被烧得焦糊,皮肤出现龟裂,衣服也是脏乱不堪,她原本精神状态就不佳,又接连遭到烈火烘烤和冷雨冲击,现在看上去非常凄惨。
临近傍晚,苏离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他旁边坐着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她年纪不大,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长大后必能跟茉莉比个高低。小女孩见苏离脸色苍白,偶尔还颤抖、梦呓,对面的茉莉看起来更糟糕,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这小女孩名叫钟晴,跟苏离是同班同学,二人关系亲近,是很要好的朋友。她昨天听闻苏离家发生的不幸,本想跟他一起去白鹿教堂,但她的家人不同意,认为这种事不是小孩子该接触的,最终没能如愿陪同苏离。今天下午放学后,听镇里的人说苏离和他母亲进医院了,她便立即赶过来探望他们。到医院后,她发现苏离和茉莉都昏迷不醒,心里很难过。
“钟晴,你别担心了。医生说苏离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茉莉也已经脱离危险,他们很快就会好的。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吧,你爸爸刚才已经打电话催我们回去了。”一个美妇跟钟晴说。
“茉莉阿姨人那么好,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那些人总是为难她?”钟晴没有理会母亲的催促,开始抱怨那些伤害茉莉的人。
“胡闹,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以后也不准再问这种问题!”钟母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附近没有其他人,然后告诫女儿,“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的。”
“苏离太可怜了,在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看不起他,还经常骂他是野种。”钟晴见母亲发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转移话题。
“苏离是个好孩子,那些学生不懂事,自有老师教育他们。”钟母说。
她暗自摇头,似乎有些感慨。她对苏离的家庭状况略有耳闻,也很同情苏离一家,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茉莉不带着苏离离开富山镇。白鹿教屡次为难他们,富山镇已经不适合他们居住,继续待在这里很令人费解。
“教育他们也没用,他们总是背着老师骂人,一群讨厌的家伙。”想起那些同学的过分行为,钟晴很生气。
此时,一个护士拿着药品走进病房,钟晴小跑到护士面前。
“护士阿姨,茉莉阿姨和苏离现在怎么样了?”钟晴说。
“病人的情况都很稳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护士说。
“医生说苏离没有受伤,他怎么到现在还没醒?”钟晴说。
“这个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而定,最迟今晚,他一定能醒过来。现在病人需要多休息,不宜打扰太久。”护士说。
“病人需要休息,我们不要再打扰他们了。你看现在天都黑了,再不回家的话,你爸爸会担心的。”钟母看天色已晚,不再迁就女儿。
钟晴无奈,她先跟躺在病床上的茉莉和苏离告别,随后离开了。
夜色朦胧,月光清冷,窗外传来秋虫的鸣叫声,时而还有枯叶落地时的摩擦声。这个是个不安静的夜晚。
没有任何征兆,躺在病床上的苏离突然浑身颤抖,接着他双手握拳,不停挥舞。在黑夜笼罩下的病房里,一切显得非常诡异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