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武到现在，苏离跟别人打过几次架，对手都是同龄人；这次跟一大群成年人为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并不畏惧，有强烈的战斗信念支撑着他，不论对方有多少人，有多强大，这些都不是阻挡他前进的理由。

迎面而来的几个教徒立功心切，尤其是在对手看似弱小的情况下，他们更加亢奋。苏离跟古德温学武，富山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但他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再怎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而且他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上去人畜无害，跟狠角色的形象设定相去甚远，这就难怪他们会产生“苏离很弱”的想法。不过，他们很快就深刻地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了。

一个教徒率先赶到，张牙舞爪地就朝苏离扑过来，这人身后还有好几个教徒紧跟着。山路上的普通民众都躲在路边，看着前后两批教徒围捕这对母子，他们冷眼旁观，或是摇头叹息，或是幸灾乐祸。

苏离在跑动中腾空跃起，凌空飞踹，将左右两个教徒踢飞。他去势不减，紧接着一个膝撞，正中其中一个教徒的胸口，这人瘫倒在地，脸颊涨红，像无法呼吸的哮喘病人，痛苦地捂着胸口，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落地后，他又连续踢出三脚，正中另外三个教徒的腹部，他们也跟着痛苦倒地。

不到三秒钟，苏离便解决了六个教徒，这一系列变化太快，很多人忍不住惊呼。其他追击的教徒也愣住了，他们急忙停下脚步，看着苏离和茉莉，谁都不敢再轻易靠近二人。

苏离也放慢脚步，没有横冲直撞，他护着茉莉，一边慢慢向山下走，一边前后观察对方的动静。那只斑点狗见主人跟别人发生冲突，不停狂吠。

双方僵持了近一分钟，教徒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这边人多势众，对方却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有一个拖后腿的。

“大家一起上，不要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

“分开他们，逐个击破，先拿下那女的。”

苏离一眼就找到了那两个不安分的教徒，他面色冷峻，突然冲向这二人。灵巧地绕过了几个受到惊吓的教徒，苏离来到其中一个不安分的教徒身前，二话不说，一记重拳打在这人脸上，随即响起了鼻骨的轻微碎裂声，这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另一人脸色煞白，惊惧不已，吓得他躲到人群后面，不敢露面。

苏离不敢追击，迅速返回茉莉身边，护着她继续向山下走。其他人本可以趁苏离动手之际抓住茉莉，但他们都被苏离的雷霆手段镇住了，没人愿意以身犯险，错过了逐个击破的良机。

“都别害怕，我们紧挨在一起，慢慢靠近他。”一个教徒冷静地分析当前的形势，“他带着一个人，不可能逃出去，我们有时间跟他耗，保持耐心。”

这个方法奏效了，一群人齐涌过来，苏离找不到下手目标，陷入被动。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米，苏离不能容忍对方再靠近了，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对方一拥而上，他和茉莉只能束手就擒。

此时，苏离指着挡在下山路上的一群教徒说：“麻团，上去咬他们！”

斑点狗应声而动，它窜进人群，逢腿便咬，导致人群阵型混乱。苏离冲进人群里开路，一顿拳打脚踢，挡路的人倒下一片。他拉着茉莉继续走，却感到手上传来一股相反的力量，回头一看，原来一个教徒正抓着茉莉的手臂往回拽，茉莉没有出声，怕影响苏离的判断力。他回身侧踢，将那人打倒。一声哀鸣响起，只见斑点狗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逃回主人身边。

一番激烈拼斗，竟然只走了几米远，苏离怒火中烧，他恨自己少长了双手双脚，无力应付这么多人。低头看了看瘸了一条腿的斑点狗，那条狗腿上正流着血。似乎受到了血的刺激，他天蓝色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一个声音突然在苏离心里冒了出来：“快放我出去，我能救你母亲。”

茉莉察觉到他的异常，焦急地说：“苏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苏离浑身抖了一下，眼里的血红色随之褪去，头脑微感眩晕。那个在夜晚经常困扰他的声音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是在白天。

他定了定神，喘息着说：“我没事。”

茉莉心知苏离带着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她拨开苏离的手臂，冷静地说：“苏离，你自己走吧，等你离开这里之后，再想办法救我和钟晴。”

苏离哪里听得进去，反而安慰她：“妈，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茉莉知道他会拒绝，苦笑着说：“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也被他们抓住，我们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苏离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怎么也不肯丢下茉莉独自逃走。刚才不得已放弃钟晴，已经使他备受打击，此刻若是连茉莉也救不了，他甚至会质疑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关乎生存信念的战斗！

他斩钉截铁地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绝不会一个人逃走！”

苏离的话让在场众人倍受感动，他们虽然拥护白鹿教，但不代表他们愚昧无知，他们同情弱者，希望苏离能救出茉莉。一些白鹿教徒也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私自带圣女候选人出逃是亵渎圣灵的大罪，就算要宽恕他们，起码让他们先到圣殿谢罪，然后再交给长老处置，相信长老会宽恕他们的。”

此言一出，那些产生动摇的教徒又坚定了抓捕母子二人的念头。苏离却不这么认为，要他相信布雷克会宽恕他们，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苏离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冷笑着说：“你们以多欺少，却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宽恕，我看该得到宽恕的是你们才对！”

一个年长的教徒说：“苏离，现在放弃抵抗为时不晚，不要一错再错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离懒得听这些人说鬼话，他急着逃出此地，不耐烦地说：“谁对谁错，用不着你们评判，要我放弃抵抗，你们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话音一落，他拉着茉莉向山下冲，再次跟教徒们打了起来。身后的斑点狗汪汪直叫。他躲过不知是谁打来的拳头，不知从哪个方向踢出的腿，凡是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他一概拳脚相加，不留情面。

猛虎终有疲倦的时候，苏离跟这群人打了十几分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脚酸痛。他身上遍布脚印，白鹿长袍早就破烂不堪，脏兮兮的像个乞丐，原本可爱的娃娃脸挨了几拳，出现清淤浮肿。他唯一的帮手——那只斑点狗，从狂吠变成了哀嚎。路边的人都不忍再看下去。

得知苏离在山下跟教徒们发生激烈冲突，等不及的布雷克亲自下山，来到事发现场后，他看到一大片教徒倒地呻吟，顿时大怒。

布雷克大吼一声：“住手！”

众教徒缓缓退开，他接着说：“苏离，你打伤我这么多信徒，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茉莉意图带圣女候选人逃走，罪孽深重，你帮她，就是跟整个白鹿教作对！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参与，等我查明之后，再跟你当面对峙。现在，你和茉莉都不能离开白鹿教堂。”

苏离还没开口，茉莉率先反驳：“我带钟晴离开富山镇，触犯了天虞帝国的哪一项法律？历来选举都是遵循自愿的原则，候选人有权放弃参选，而你不仅强制选定候选人，还不准她们放弃，明显是居心叵测，图莫不轨！”

这是时隔六年左右，苏离再次如此距离见到布雷克。他发现布雷克的外貌变化极大：黝黑的皮肤变成了巧克力色，脸上的长毛稀疏了很多，更不可思议的是，他长高了。布雷克对外宣称，圣灵改造了他的身体，他将会脱胎换骨。

在苏离眼里，不管布雷克变成什么样，他都是面目可憎的恶人。

苏离当众指责布雷克：“历代圣女中，有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她们是圣女，还是供你玩乐的奴隶，你心里清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心里都掀起万丈波澜，不少人跟苏离一样有此想法，但他们都不敢直言，害怕白鹿教报复。

布雷克恼羞成怒，那张长满长毛的黑脸狰狞恐怖，活像一只发怒的黑猩猩。

他尖叫着大喊：“抓住他们！”

长老发怒，众教徒更加卖力。苏离刚才就已经疲倦不堪，此时面对精神亢奋的对手们，几乎无力招架，处处挨打。一个教徒趁苏离反应不及时，一脚将他踢倒，他试图爬起来，几次都颓然倒下。

没有苏离守护，茉莉被两个教徒制住，她见苏离倒地不起，疯狂挣扎，却挣脱不了束缚，只能无助地哭喊。

苏离躺在地上，扭头看到母亲遭人挟持，跪地痛哭；不远处，那只陪伴他十多年的斑点狗伤痕累累，身体抽搐，已经濒临死亡。

这一刻，一股绝望又疯狂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并迅速控住了他的身体。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响起的声音对苏离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

“苏离，我能救你母亲，放我出去吧，不要抗拒我，放松，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苏离趴在地上，精神恍惚，喃喃自语：“杀了他们……”

那声音再次响起：“如你所愿。”

众教徒见苏离似乎已经无力反抗，便小心地靠近他，以防有诈。在他们快要走到苏离身边时，苏离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看起来诡异极了。茉莉以为苏离要死了，吓得面无人色。靠近苏离的教徒们也不禁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苏离”竟然缓缓站了起来，他闭着眼睛，用力深呼吸，浮肿淤青的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我终于出来了。”

他睁开双眼，扫视全场，众人无不惊骇。只见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此刻变成了血红色，那眼神里尽是负面情绪：狠毒，狂暴，嗜血……那不是人类的眼神，是野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