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偏心!”翌日一早,山兔一边给萧凛先梳头,一边气鼓鼓地说着。
她自然说的是昨天的事情。
昨天莹草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跟萧凛先一起涮了一把火锅。她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和小主人的心有灵犀。
怎么自己刚刚想到说想和公子同桌而食,公子就喊自己一起食那暖锅子呢?果然是佛陀注定的吧。
是夜,莹草满脸绯红地还跟山兔形容着公子亲自调的蘸料到底有多么美味,她甚至连续用了三个不同的词来形容,对于词汇贫乏的辽国侍女来说,基本上是她能表述出的美味的最高级别了。
相比美味,公子亲手所调这几个字格外让对面床的山兔有些眼红。于是山兔气哼哼地扭头睡过去,不想再理对面欢喜得快疯了的小姐妹。
“个浪蹄子!”山兔小声地说道。
“不是,你怎么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面对自家侍女一大早的怨念,萧凛先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为何莹草等人可以跟公子同席而宴,公子甚至亲手调羹,而奴奴——只有一碗菘菜粥和饼子”一边说着,山兔的眼睛更加红了。
“那不是你中了毒,不能吃牛羊鲜鱼等物嘛,所以我特意让厨子给你熬得菘菜粥,里面有红景天等活血药物。”
萧凛先发觉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基本的卫生和养生知识都比较匮乏,萧凛先花了不少时间给山兔解释什么是“发物”。
“原来只有奴奴这份是公子特别吩咐过。”虽然隐隐猜到了答案,但是听到自家公子这般说出口,山兔不由炫耀似大声地说出来,引得一旁收拾床铺的塔不烟一阵白眼。
经过昨天一起吃火锅之后,三位侍女之间的关系,越发地紧张了,看萧凛先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了。三人甚至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要给萧凛先暖床的要求,并且强烈声明,这是侍女神圣不可侵犯的本职工作。
她们倒也没有说错,在这个没有电热毯和火炕的年代,别说他这样的贵族,甚至就是一般的地主,在睡觉之前,都有女奴或者侍女先钻到被窝里面去,先把被窝睡得暖暖和和地,好让自家的主人不受冻,美其名曰香衾。
至于主人睡进去的时候,让不让侍女出来,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凛先穿越而来之前,他的被窝都是塔不烟负责暖的,结果他穿越来之后,就不再让人给他暖被窝了。看这三位侍女头子昨天的架势,怕是她们想的暖床和他想的暖床,可能一模一样。
我怀疑你在ghs,但是我没有证据。
不得不说,在这个女子都把自己认为是货物和天生低贱的黑暗蒙昧年代,萧凛先哪怕只是表露出一些后世的正常表现,那便足以让不少妹纸倾心。
“哼!”山兔轻哼一声,随即乖巧地给萧凛先揉起额头起来。
自从前天过后,山兔和莹草明显跟他亲近了不少,像这种撒娇式的行为,在之前的山兔和莹草身上是看不到的,自从揭破了她俩之后,她们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萧凛先甚至有种错觉,这俩不会是看穿了自己的性格,故意让自己揭穿的吧?
要知道,作为女流氓,不,女牛虻中的优秀毕业生,莹草和山兔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半分破绽,萧凛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们是如何信息的。
按照她们说的,每日等到萧凛先睡觉之后,将萧凛先手稿描摹然后传递给撒老的。但是萧凛先虽然注意了,但是至今都没有发现她们是如何工作的。
她们不是栽在自己的专业技能不行,而是输在某只九尾狐的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们。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这是鲁迅说的。
不过她们就算抄去也没什么卵用,萧凛先手稿里面记载的,无非就是上一世的理科知识,而且还是简体字,就算撒老拿去,估计也没人看懂。
我就不信了,一大本的数理化公式,不信有人能看懂?如果这个时代真的有人能明白这些的话,该欣喜若狂地是自己了吧。
前几日,差点让莹草和山兔丧命的,不过是萧凛先回忆的侯氏制碱法的流程图还有萧凛先回忆出的周董的歌词而已。
萧凛先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手稿,被山兔莹草按图描摹之后,被当做天书,一份送到青牛卫秘库,一份送到皇宫深处,珍而重之的藏起来,给后世的考古工作和历史学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震惊!华语乐坛某巨星的歌词竟然来自……
“公子——”端着蘸了青盐牙刷和温水进来的莹草,见到山兔在给萧凛先按摩,于是将东西放在桌上,帮萧凛先打理着头发。
喂,你们是不是太热情了些。面对两名侍女越来越热情地服务,萧凛先有些不耐,打断了两人的动作,然后端起漱口盂,开始刷起牙来。
“撒老托奴奴给公子带个话——”萧凛先一边刷牙,一边听着莹草汇报。
自从自己揭穿了两人之后,两人的有些动作弄到了明面上,俨然已经成了撒老跟萧凛先之间的联系人。
“嗯,吾已知晓。塔不烟!”萧凛先喊着自家侍女的名字。
“诺!”
“去将昨日送到的物事,给萧文若送去!”
“奴谨遵头上差遣。”塔不烟从山兔和莹草中间穿过,得意地看了她们一眼。
塔不烟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两个小浪蹄子看看,吾才是头上最心腹的侍女,有些东西,头上只交给吾保管。
莹草和山兔也知道自己一时还没有办法像塔不烟那样的得到萧凛先的信任,于是她们乖巧地装作视而不见,开始服侍起萧凛先吃饭起来,弄得塔不烟好一阵没趣。
“真是,这么急的吗?吾还想多看一阵呢。”萧凛先咬了一口油条,对于宫中有些不满。
撒老让莹草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便是他的某位贵不可言的姑母在问他,圆月山庄的生活怎么样,被子厚不厚啊,吃得好不好啊,孩子你一个人在外,姑母心中好生担心如何如何,末了,再问了他一句,练兵练得如何了?过几日你姑母在再让人送点粮草和吃的来。
表面上来看是仁慈无比的皇后陛下对于自家子侄的关心,但是这个口信的意义无非就是关心的他练兵的情况到底如何。
青牛卫作为皇后名下的可怕力量,对于萧凛先360度无死角监视下,你觉得皇后会不知道萧凛先被子盖得厚不厚?
怕是萧凛先说的什么梦话,都有人记录下来往上报。
之所以给他带这个口信,无非从青牛卫传回去的报告当中发觉小伙汁练兵出了点问题,担心到时候野尘军溃不成军丢了皇子耶律浚的脸,所以过来问责一下。顺便再派个心腹以送粮食的名义,过来检查练兵的进度和成果。
老娘粮食都给你了,你还不给我好好整?弄不好的话,你好意思拿我的粮食么?
品出了皇后娘娘这层意思的萧凛先,顿时有些不满起来。
定是撒老倌儿那货,看不惯自己以铜牛令为饵,挑动青牛卫内讧,所以就打了我的小报告!
这下,再也不能让仅存的青牛卫再折损了。
如果山庄内仅有的几个懂练兵的人再被自己折腾死了,到时候自己莫不是要被萧图乞按在地上摩擦?
虽然萧凛先也有办法配出火药炸飞他丫的,但是萧凛先不想让辽人明白火药的重要性,所以他宁愿选择笨办法,也不会做让辽人有机会点科技树的任何可能性。
所以,青牛卫的人不能再死了!便宜你了,文若兄。
萧凛先看着已经回来的塔不烟,心中充满了对于撒老的愤怒。
多好的让你收服青牛卫的机会的,结果被撒老这个老倌儿给破坏了,白白便宜了那位头顶翠绿的同族。
“果然是一份大礼呢,倒是省了文若不少功夫。”萧文若看着塔不烟送来的物事,折扇轻摇,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摆在他面前托盘里的,是一尊青铜所制,筋肉虬结、做仰头向天状的犍牛令牌。
铜牛令!
对面的撒老看了桌上的托盘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小口啜饮奶茶。
萧文若站起身,先用银针刺了一下令牌,看着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露出了然的笑容,这才寻了一块绸子,包着手仔细地将铜牛令擦干净了,又用银针在铜牛令上试了一回,这才净了手,重新找了一块绸子,再次擦拭之后,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撒老面前。
“撒老——此物?”萧文若躬身对着撒老行了一礼。
“已然无毒。”撒老的声音依然如同从九幽深渊传来。
“谢过撒老。”听到撒老的肯定,萧文若这才找个皮套,将其装入后放入怀中。
“文若尚有要事,暂且告退。”萧文若恭恭敬敬地朝撒老告辞。
“若郎君有事且自去,不用管老仆。”撒老起身回礼,复又坐下。依然是那种连最苛刻地礼仪官都挑不出来的标准礼节。
“诺!”萧文若丝毫不敢当真认为这次青牛卫出动真的是以自己为主,进山庄以来,时刻以学生的礼节对待撒老,执礼甚恭。
虽然撒老在很多人面前都是自称老仆,但是很少有人把他当做仆人看。
不仅不会当做仆人,不少人对待他,甚至比对自己长辈还要恭敬。
整个对话,撒老都没有再看桌上的铜牛令多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喝着奶茶。
以他在青牛卫的地位,区区一块铜牛令,当然不放在他眼里。
更何况——还是一块假的。
此刻,撒老的脑袋里已经浮现出那头九尾狐接下来种种手段了。
这世界当真有遇仙一事乎?饶是撒老,想着这些时日送来的仿若天书的符号还有哪些咒文不似咒文,诗歌不似诗歌而且文字缺笔少画的文字,心下不由得怀疑起来。
萧凛先送过来的铜牛令是假的,深知青牛卫铜牛令暗记和见过不少铜牛令的撒老一眼便看穿。
青牛卫的令牌虽然看着简单,但是都有自己独特的工艺,哪怕是一块铜牛令,亦是以青铜为主,混合五金之英打造的。而萧文若刚刚收到的这块,撒老一眼瞄去,便发觉出假来。而且这头九尾狐为了掩饰,还在铜牛令上特意涂了毒。
果然,萧文若在角二十七的前车之鉴上,只注意了假令牌上面的毒,忽略了令牌本身。
这头九尾狐,果然狡诈如斯。撒老暗自想着。
没人会想到,萧凛先打造了两个铜牛令之后,把真的送了出去,然后把假的留在手里。
然后再将其当做真的送出来。
撒老甚至能想象得出来,当萧文若拿出假的铜牛令想要收服庚申组的青牛卫之时,若被发觉是假的——
或者收服之后,手持真铜牛令那位突然反水夺权。
哪怕是最好的结果,萧文若成功的收服青牛卫,再被萧凛先把真的当做假的诳了回去。要知道,萧凛先手里不缺人,那两位女牛虻那日夜里已经帮他偷换了一次铜牛令了。说明她俩已经正大光明为其所用了。
自己若不出手,庄里其余青牛卫,论武力,似乎还真没有胜过那两位女牛虻的人。
“情势,有些逆转了啊。”撒老低头,小口地啜饮着奶茶。
偌大的帐篷里,几人各自占据一角,帐篷里还有两具死尸,各自沉默不语,只有中间的火塘发出哔哔啵啵地声音,一位青年书生正在蹲着烤火,丝毫不介意把后背暴露给帐篷里的人。
“昨夜,汝等中有一人,已将铜牛令送还予吾。”萧文若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帐篷中间的火堆里丢了一小块柴火。
除了书生谁也没有注意到,放入柴火时,书生掌心里的一物,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火塘中。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套,拿出了里面的铜牛令。
“咝——”帐篷里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好几夜没睡的他们,双眼都红得快滴出血来。
“还有,关于撒老所言手持铜牛令者便可为庄内青牛卫之主之语,是吾编的。”萧文若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那铜牛令,便是那九尾狐离间汝等之阳谋,那角二十七,也是死于铜牛令上的毒,是汝等,各自心怀鬼胎,方才中了他人算计。”
“这铜牛令,是萧某在汝等帐外十步之处拾到的,上面还有某人投诚血书,甘愿奉在下为主,只求一个组头之位。”萧文若抽出折扇,轻轻地扇动着,一股微微的异香开始飘散出来,他戏谑地看着众人。
“现在,汝等可以猜一猜,到底是谁,背叛了汝等?”
所有人都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一个眼神让自己一个组的人误会然后被杀。
虽然萧文若看着文质彬彬,几人手里都可以在三息之内取他性命,但是没人敢先动。
因为他怕自己一动,背后就被其他人捅了刀子。
就跟死去的那两位一样。
一个是因为眼神露出异样,被大家怀疑是杀了角二十七私藏铜牛令的凶手,一位是想要偷偷溜出帐篷的。
虽然他们也想明白了,幕后的那人就是要让他们彼此厮杀,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自证,便可破此局。
但是都是黑暗中行走,以谎言为伴的恶兽,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另一头恶兽的承诺。
所以,他们只好熬着,等待着别人先露出破绽。
直到——帐篷帘子被掀开,一名笑得极为温婉的书生走了进来,三言两语说破了此局。
“可恶!”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死去的那人,“自己没有杀错,之所以没有在他包裹里寻到铜牛令,定是他扔出帐篷外的。”
以任意一名青牛卫的本事,这简直不要太容易。
“诸君,此乃那位九尾狐毒计,在下知道汝等现在定然谁也不信,现在,铜牛令在萧某手里,吾愿意给汝等成为吾之鹰犬的机会,吾会在帐外等汝等三刻钟,若是愿意成为萧某最忠实鹰犬,便自行出来罢,吾立誓,誓带汝等报今日之仇!”
萧文若拔出腰刀,歃血为誓,说完之后,一步步后退出了帐篷。
他一退出帐篷,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愤恨和释然的神色来。
恨的是九尾狐的恶毒,释然的是这个死局终于可以破了。
自己原来不过就是一名普通青牛卫,也没有那么想当话事人,之所以如此这般,不过害怕那个杀了角二十七夺了铜牛令的家伙在吾等中间,怕自己被杀掉尔。
现在回归书手手下,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可恨这九尾狐,让吾等平白无故互相厮杀!
最多不过和以前一样,这是很多人说服自己的一贯思维。
所以,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帐篷中很快就有人出去了,愤恨地朝萧凛先所住木楼望了几眼,然后跪下向萧文若效忠。
当然,也有没有出来的。
三刻钟之后,一共还有两人还没有出来。
“走罢!不用等了。”萧文若率先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因为他也用不着再等了。
药姥姥跟他说过,她的药,闻之三刻必死!
“萧凛先,这一局,看汝如何能破?”铜牛令在手,又牢牢掌握了青牛卫众人的萧文若很有信心,自己能够牢牢掌握野尘军。
自己的军队!想到这里,萧文若不由得浑身火热起来。
“啧啧,这就是你血赚我不亏吧。”一个时辰后,萧凛先把玩着莹草送来的铜牛令,心中不免哀叹。
“头上,人带到了,正在楼下。”
“带上来吧。”萧凛先郁闷地喝了一口奶茶,心中将撒老倌儿骂了不下几十遍。
不多时,速查带着一人上来了。
“汝???”萧凛先吃惊地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