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书山径在花剑月酒楼的楼台边吟诗。
“书生,你又在无病呻吟了。”
“我,是在怀念。”
“你本就是航舟人,回来两年有余了,何不去追寻,苦苦怀念。”
“天人相隔。”
“你是在怀念妻子。”
“阁下,如何看出?”
“你那满面的愁容,都写在脸上。真想不到风流书生,竟也会后悔。”
“这次,你说对了,我很想念韩娟。”
“这件事,我觉得是你的过错,结局无法更改。”
“她的死,我此生愧疚。”
“一生愧疚的事情,不是应该铭记在心嘛。”
“我时常梦见她发现真相时,决意一死了之的场面。”
“你改变不了过去,这是事实。”
“我也改变不了我自己,我无时无刻不在谴责自己,过去的放浪形骸,才造成了挚爱的离去。”
“那么,你谴责自己,能弥补什么?”
“弥补不了。”
“盖棺定论,人都是死后才能被评价,我能确定韩娟是爱你的,她愿意用死唤醒你,你愿意改变嘛?”
“她,为什么要用死唤醒我,我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好,她死了,我做给谁看。”
“她并没活在你心里,反倒是你活在过去她恨你记忆里,忽略了,她是多么爱你,才会有多么恨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还能记得她的人,这是,这才是我苟延残喘的理由。”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妻子的确没看错人,自从酒馆多了这些风尘气后,你从未再走下过楼。”
“登楼易,下楼难。”
“那就上楼,再上层楼,再上层楼,看到楼顶的景色。”
“还能下来嘛,我还下的来嘛。”
“我不知道,但想下的时候,自然会下。”
“风能吹起蒲公英,蒲公英却决定不了自己的去向。”
“人非草木,有情有义,有血有肉,你不想随风飘荡,任尔东西南北风,也自岿然”
“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话,你的用意是什么。”
“我只是好奇,这花剑月酒楼里,唯一紧闭的房间里有什么。”
“有着一个鳏夫的沉默。”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吧,比如墙上的那些字和说出那些话的人。”
“当初的人,也随着一起死了。我本是闽东城葫芦酒馆外的一具枯骨。我的命也不是我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虽有阴曹地府,虽千万人在,吾往矣。这是过去的书山径写的,不是吗?”
“是,我一直如此想,可惜不能去。”
“我继续收着这幅字,有一天你会求我把它要回去。”
“要取便取吧。”
“多谢赐字。”
“我这桌上,还放着一张“无缘”,要是喜欢,君可自取。”
“相逢便是有缘,我可有一副你的《情天恨海岂无缘》,字如其人,我会帮你转告她,你还想她。”
“你在哪儿遇见的她。”
“海上酆都,月汐乡。”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脚步声消无。
“月汐乡,月汐乡。”这是书生从未听过的地名,他起身拿纸,用笔上的残墨将这三个字牢牢的记下,一夜无眠。
打更的阿贵,一般打完卯时的更便去睡了,昼夜交替,白天和黑夜交错着两类不同生活的人,他们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生活起居则分外鲜明。
阿晓和阿力在忙了一天后,也走上三楼,回到屋内休息,阿晓爬上上铺,正准备合眼。
“听这次海上回来的人说,他们航行时因为遇到风暴,被迫在航线外的岛停靠,这是一个奇怪的岛国。”阿力敲了敲床板和他说道。
“哎呀,忙了一天都快累死了,海上的外境人,这有什么奇怪的。”阿晓疲惫的身体刚放松下来,就感觉到下铺传来的震动,“阿力,别敲啦。”
“晓,像我们干一天活又累又困,我问问你,你见过不用睡觉的人吗。”阿力看到阿晓没睡着,便继续说道。
“你说的那个是鬼吧,鬼才不用睡觉。”阿晓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是啊,今天喝到最晚的那一桌客人,听他们说七日前的清晨,海面云开雾散时,他们登上了那个海岛,发现了那个岛上的住民,海岛上的人对于他们的突然到访也颇为警惕与意外。”
“然后呢,你是听他们说这个岛上的人不用睡觉吗。”
“他们说,他们找出了些船上的日用,作为礼物献给这些原住民,他们见到了这个部落的领袖,那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战士,对方拿出了骨质项链作为回礼,船长与这位土著领袖交换礼物后,对方盛情款待了他们,黄昏来临,篝火晚宴,岛民们拿出了岛上养殖的羚羊和牦牛肉,分给他们吃。”
“这些很合常理哈,我之前也听说过,有些外境人热情好客,也有外境有很多凶悍的民族,会劫掠商队。”
“聚餐时,他们拿出了携带的白酒和葡萄酒,他们也留个心眼,每个人都没有喝多,让几个水手吃船上的食物,保管武器,一场暴雨之后的疲惫,酒足饭饱之后,他们都昏昏的睡去。”
“那几个水手是发现了什么吧?”阿晓接着问道。
“是啊,发现岛上的人燃烧着巨大的圆形篝火,围绕着火堆,对着月亮手舞足蹈。跳了一整夜。船长第二天醒了,认为是这个岛上著民的某种欢迎仪式。”
“这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有些航海家也会喝酒的时候,夸大事情的经历。”
“他们的船第二天要离开时,又遇到了包围整个岛屿的风暴,便又歇息了一天,看岛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回家,月升之时便聚集升起那巨大的篝火,手舞足蹈,直至天明,那桌客人,十来个人当时都是有些心有余悸的表情。”
船长当时说:“我们远远的看着,这些土著的仪式,直到所有人看到巨大篝火中,涌现出一个高出火焰两倍的虚影魔像,魔像延伸的火焰吞噬了篝火前摆放的羚羊,那一声尖耸的哀鸣。”阿力说完便去拿身旁的杯子,“阿晓你要喝水吗。”
“我不喝了,起夜上上下下不方便,阿力你说,那个岛上的人,怎么每天都会有,有这样的祭祀方式。”阿晓听了也疑惑不解。
“然后一连几天,岛外的风暴都没有停歇的迹象,他们也在那堆篝火的影响下,越来越精神,一到晚上也不困不乏,看到升起的篝火也忍不住的想要靠近,船长意识到了危险,拍醒了试图靠近篝火的船员,第二天黎明,急着整顿队伍,乘风破浪的离开了。
“听你这么说,那岛像个被风暴包围的魔窟。哈哈哈。”阿晓说道。
“酒楼奇妙的事情太多,真的很想有朝一日出去看看。”阿力把故事说完后,说道。
“小二哥说过,他游历大江南北第一是要保身,君子要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呢,想安安稳稳跟着二哥做好这间酒楼,对客人神秘的事情保持敬畏吧。”阿晓看出了阿力的好奇心,想到阿力比自己还小三岁,便说“不过,二哥也说过,想做的事情,就要大胆去尝试。”
“嗯,阿晓,我熄灯叻,晚安。”阿力说罢熄灭了灯芯。
漆黑的夜晚,一团篝火盛开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