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被葬在了叶波族最高的山峰上。

颜以曦曾经跟阿雅说了很多关于叶波族之外的事情，阿雅也曾经不止一次表示想要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惜她只是一个侍女，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颜以曦曾经问过赫渊，如果有一天他成为了叶波族的族长，他会不会同意让阿雅离开，赫渊很明确地表示可以。

所以，他把死去的阿雅葬在了这里。

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也算是圆了阿雅的这个愿望。

“阿雅，你现在会不会觉得很轻松？”颜以曦坐在阿雅的墓碑前，“你以前常常跟我说，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因为我不会太过于命令你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想比你以前很辛苦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慨。现在不一样了，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风轻轻吹过颜以曦的脸颊，就像是阿雅在回应她一般温柔。

“阿雅，你在下面会不会觉得很孤单？”颜以曦满脸惆怅，“其实，我一直在想，人死后会是什么样的。我曾经不止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还有几次险些就丢了性命，我自认为已经看淡了生死，可我现在才发现，在死亡面前我是如此的胆怯。”

“人一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颜以曦流着眼泪。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会有人记得阿雅吗？未来的某个日子，会不会有人站在这里，再陪她说说话呢？

“以曦……”

亓瑾言站在她身后，“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亓瑾言原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的，他很清楚，现在的颜以曦，很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环境，只是，他已经不能再容许颜以曦留在这里了。

那一日，赫渊下令放箭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昔日的赫渊，或许真的是温文尔雅，性情敦厚，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已经完全变了，从他可以那么果断地下令放箭的时候，他就变了。

这样的赫渊，无异于一个隐藏着的杀手，在你毫无防范的时候，在背后给你致命一击。

赫渊虽然嘴上说着让颜以曦多留些日子，可亓瑾言很清楚，若是颜以曦再留下去，赫渊迟早也会变成另一个赫铭一个担心圣女会抢夺族长之权的独裁者。

“亓瑾言，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颜以曦幽幽道：“那个时候，赫渊亲口跟我说，阿雅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绝对不会背叛我，因为她知道谁对她好。可是，他却成为了杀死阿雅的幕后黑手。”

“这些事情，你若是一直抓着不放，什么时候可以释怀呢？”亓瑾言走到她身后站定，“阿雅是为了保护你才死去的，你若安好，她便知足了。若是你继续留在叶波族，你还是会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样，岂不是对不起阿雅的一片苦心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现在我离开了，可能就真的不能再回来了。”颜以曦伸出手，摸了摸墓碑，“如果我不能再回来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总是要做出选择的。”亓瑾言退后几步，“我等你的决定。”

良久，颜以曦站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这样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吧。阿雅，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若你想我了，要时常来我梦里，与我聊聊天。”

不远处的树叶，在风的摇曳下，发出了阵阵“飒飒”的声音，似乎就是阿雅对颜以曦的回应。

……

颜以曦离开了。

她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靠在一边。

赫渊站在马车外，看着马车，满脸怅然。

颜以曦出现后，就径直走向马车，话都没有说一句，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知道，颜以曦是对他失望了。

在下令放箭的时候，他是有过挣扎的，他知道她在里面，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会让她置身于险境，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颜以曦于他，其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无关情爱。他总觉得，颜以曦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对于弟弟的疼爱，可分明，他要比她大上一些。

叶波族，没有人懂他。

因为不受宠的缘故，没有人想要跟他有关系，平日里，不对他冷嘲热讽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么多话，除了阿妈和淇妹，她是第三个。

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活着的知己，也被他亲手葬送了。

后悔吗？

他直觉是不后悔的。

若是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下令放箭，因为他知道，身为这一场博弈中执子的一方，他早已没有退路了。

下令放箭，是他当时唯一的选择。

“颜以曦”

赫渊看着马车，“我知你是怪我，我不怨你，但我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对于阿雅的死，我很抱歉，但没伤到你，我已经很庆幸了。”

颜以曦没有回应。

“颜以曦，如果以后你想回来了，叶波族随时都欢迎你。你是叶波族的圣女，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你若想回来，没人可以阻止你，包括我自己。”

“希望你日后不会有后悔的一日。”

颜以曦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

“永远不会。”

赫渊一脸肯定。

“我们走吧。”颜以曦轻声道：“如果你还知道对不起阿雅的话，就常常去看看她吧，算是代替我。至于叶波族的圣女，若是有需要，你们大可换人。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踏足叶波族了，你们于我，只是故人。”

亓瑾言纵马走过来。

“时候差不多了，出发吧。”

“嗯。”

听到颜以曦的轻声附和，亓瑾言看了一眼赫渊。

“日后，叶波族的事情，我们暗阁绝不会再插手。也希望你能记得你说过的话，叶波族不需要入世，就不要再跟尘世有瓜葛了。”

“我知道。”赫渊点了点头，“至于叶波族跟神医慕容氏的交易，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他们的族长，我们日后不会再与他们有联系，这一点，阁主尽管放心。”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亓瑾言说罢，招了招手，“出发！”

……

走出叶波族一里后，就到了一个凉亭。

“亓瑾言，是时候分开了。”颜以曦看着亓瑾言，“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离开这么久，奉京应该已经乱套了吧，你也是时候回去了。”

“真的不让我再送送你吗？”亓瑾言满是不舍地看着她，“你明明知道，能与你多相处片刻，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幸事。”

“可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加不舍，不是吗？”颜以曦嘴角一勾，“你别忘了，你是世子爷，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把大事给忘了啊。”

“所以，你这是要做一个好的贤内助了？”亓瑾言调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

“你胡说什么呢？”颜以曦啐了他一口，“六皇子的大军，可还在跟土诃族对峙呢，你还不赶紧无帮他，他要是出什么岔子，看你还扶持什么人。”

“你这是在急着赶我走？”亓瑾言无奈道：“哪有妻子像你这样，巴不得夫君赶快离开的？”

“我就是这样，有本事，你别要我这个妻子啊，不是还有新宁公主吗？人家上赶着给你做妻子呢。”颜以曦酸酸道。

“就知道乱吃醋。”亓瑾言上前一步，“就要分开了，是不是该有所行动？”

颜以曦瞪了他一眼，突然上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即跑向马车。

亓瑾言愣了一下，笑得跟个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