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六皇子冷冰冰的话,宣帝心里一阵疼。
皇权争夺向来激烈,哪一朝不是父子离心、手足相残?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多少人丢了性命,亲情,在皇家是最可笑的。
“你知道朕对你的期望,朕的这些儿子里,朕最器重的人就是你了。”宣帝满脸苦涩,“太子怯懦,老二也是个不安分的,也就你,能让朕放心一些。庆安侯府是个不错的臂膀,有他们帮着你,朕也能放心一些。”
六皇子抿了抿唇。
“老六,有句话,朕不得不提前跟你说。”宣帝看着六皇子,“庆安侯府的确会是你最大的助力,但同时,也会成为你最大的阻力。如果他们能永远对你忠心,那宣朝的江山可稳,若是他们生了异心,江山难固。”
“父皇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对吗?”六皇子讥笑道:“父皇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年,却要儿臣也跟着一样?”
“你不可以大意!”宣帝有些薄怒,“朕若是像你这般大意,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又怎么能活到现在?朕只是劝告你要谨慎,什么叫担惊受怕?”
“父皇怕是要己人忧天了。”六皇子冷冷地看着宣帝,“儿臣永远都不会走到父皇这个地步,父皇尽管放心。”
说完这些话,六皇子转身就走。
“老六!”宣帝气得拍了一下床榻,却唤不住铁了心要走的六皇子。
“陛下……”
文公公见六皇子离开,这才走进来,就看见宣帝气得不行,急忙道:“陛下莫要生气,孩子嘛,谁还没个脾气了?等过些日子,六皇子自然就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若是真能如此就好了。”宣帝看了一眼文公公,“朕前些日子吩咐你的,可做好了?”
“陛下,当真要这样吗?”文公公苦着一张脸,陛下的计划,实在是太凶险了,稍有不慎,可就是真的万劫不复了啊。
“就这样吧。”宣帝闭上眼睛,“如今,朕能为他们母子俩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文公公看着宣帝,脸上也是百般的无可奈何。
皇家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
蔌兰宫。
“母妃。”
六皇子站在淑妃面前,看着面前的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如果他成为了太子,乃至坐上那个位置,他的母妃,一定会过得很舒坦,至少,他不会让母妃受气。
“你是不是又跟你父皇吵架了?”淑妃叹着气,似是无可奈何,“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些日子,你父皇也算是有心了,我也没受委屈,你又何必把你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子情,弄到如此地步呢?”
“母妃,你觉得现在过得好吗?”六皇子撇过头,“沈贵妃一死,皇后的目光很快就会转移到你身上了,像现在这样清闲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母妃当真就没有一丝怨恨吗?”
“怨恨有用吗?”淑妃反问道:“我已经错恨了那么多年,已经不想再去恨任何人了,你知道怨恨的滋味有多难熬吗?”
六皇子垂着眸子。
“洺儿,这么多年了,他从未亏待过我们。”淑妃拿起一个水瓢,给院子里的兰花浇着水,“不管怎么样,母妃只希望你记住一点,他是你的父亲,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他的身份不会变,你万万不可做对不住他的事情。”
“若他要杀我,我也不可以反击吗?”六皇子愤愤道:“母妃,儿臣向来都知道您很善良,但儿臣不希望母妃盲目的善良。这些年,母妃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摆过脸色,可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皇后,沈贵妃,哪一个不是可以随意侮辱您?母妃啊,您不是最清醒吗?为何现在又要这般?”
“就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才会阻止你。”淑妃转过身,紧紧盯着六皇子,“为君者,万万不能丢的就是仁义,你若是连你父皇都不能原谅,又如何做一位明君?从始至终,母妃都深知,宽容究竟有多重要。”
“父皇可曾宽容过?”六皇子冷声道:“他杀了手足至亲,踩着皇叔他们的尸骨登上那个位置,可曾宽容过他们?”
“你只看到他杀了人,可有看到他放了人?”淑妃微微摇了摇头,“每一次皇室传出好消息,他都会大赦天下。前前后后,已经不下十次了,你可知,那些被赦免的人,有的是当初跟随你的皇叔们,打压他的大臣,他都没有追究过。”
眼见六皇子没有回应,淑妃继续道:“你的皇叔们的确都被处死了,但他们的子孙后代可有被殃及?洺儿,若是为君者不能容,你又如何让宣朝的臣民信服呢?”
“母妃总是能说些儿臣无法反驳的大道理。”六皇子苦笑道:“母妃,我若能有你的半分豁达就好了。”
“洺儿,其实你很好。”淑妃走上前,帮六皇子理了理衣领,“你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母妃却没有看到你自暴自弃,甚至,都没有迁怒过别人,这一点,就是很多人做不到的。母妃知你这些年过得不好,心里难免有愤懑,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上天给予你的试炼呢?”
“多谢母妃开导。”六皇子的嘴角终于浮出一丝微笑,“我明白母妃的意思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怨恨他们,就当他们是陌路人就好。”
“你有抱负,母妃自然是高兴的。”淑妃轻笑道:“世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教了你不少,看来,当初让你结交世子,倒是个很好的决定。”
“母妃向来高瞻远瞩。”六皇子看着淑妃,“所以,母妃会给儿臣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怎么,担心起来了?”淑妃笑了一声,“放心吧,母妃自然是要为你选一个最合适的。户部尚书钟珩之女钟毓,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母妃觉得她很好,明日便为你去求陛下赐婚,你可愿意?”
“母妃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六皇子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儿臣先行告辞,母妃也要早些休息。”
看着六皇子远去,淑妃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今日,他真的有听进去。
……
六皇子半夜来访,让亓瑾言有些措手不及。
慌忙披了一件外衫,亓瑾言就疾步朝着院子走去,只见六皇子背对他而立,看着院子里的那一只碧海青天,沉默不语。
“六皇子怎么想到半夜来我这里?”
亓瑾言走过去,站在他身侧,“看殿下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很苦恼的事情?”
“你可知户部尚书钟珩之女钟毓?”六皇子侧过头,“母妃说,明日她要去找陛下,为我求旨赐婚。”
“听说过。”亓瑾言想了想,“钟小姐很聪明,有奉京才女之称,但是不爱出面,鲜少会跟外人有交流,被传有隐疾。”
“你会相信?”六皇子轻笑道:“我就不相信你会是如此肤浅之人。”
“那是自然。”亓瑾言笑道:“钟小姐,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妻子,她很聪明,聪明到明白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户部尚书有些时候,还要倚仗这个女儿,你说,钟小姐如何?”
“如此看来,她确实很适合做皇妃,只是不知道,太子和二皇子,如何就放过这个机会了。”六皇子不解道。
“钟小姐虽聪明,但终究是女子。”亓瑾言道:“既是女子,就有许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