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对于颜以曦的死,一下子有了一致的看法。
终于,迫于舆论压力,那家医院站出来,对自己的行为道歉,同时相关领导被查处,那名主任医师也被革职,永不录用。
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连外界的媒体,也将关注度从这里转向了某位传出绯闻的明星。
只有柳家,还因为这些事情而深陷悲痛之中,只是,其他人已经不会再关注了。
……
颜以曦看着手里的日记。
再次翻看江羽的日记,她只能感受到世事无常了。
宣褶这个人,除了活在史籍之中,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位创立了宣朝的帝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使是江羽,也是带了个人色彩去看待他。
而宣朝的史籍,更是绝口不提他的过,反倒是各种赞扬他的丰功伟绩,确实也符合帝王的个性。
“圣女,您还在看啊。”
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用有些生涩的汉话道:“您已经看了很久了,休息一下吧。我给您拿来了新鲜的水果,您快尝尝吧。”
这个小女孩叫木婵,原本是叫做木善,颜以曦觉得不是很好听,就改成了“婵”。
木婵是个很害羞的女孩,今年十二岁,有些天真呆萌,颜以曦每次看到她,总觉得像是在看阿雅,直到那一天问起来,木婵笑眯眯道:“那是我阿姐!阿娘说了,圣女对阿姐很好,阿姐也很喜欢圣女。阿姐不能再照顾圣女了,就让我来替阿姐伺候圣女。”
颜以曦只觉得泪目。
原本,她还以为阿雅是孤女,现在看来,原来,她也是有亲人的。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最终却为了她而丢了性命,到底值不值呢?
“圣女,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木婵怯怯地看着她,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她阿娘老是说她嘴笨,不会说话,现在看来,阿娘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没有。”颜以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的姐姐,她跟你一样,都很单纯,我很喜欢跟她呆在一起,只可惜,我终究还是害死了她。”
“不是的,不是的!”木婵连忙摆手,“阿姐的事情,跟圣女没有关系,她是被坏人害死的!阿娘说了,圣女很照顾阿姐,让我一定要替阿姐报恩!”
颜以曦眼睛一湿。
叶波族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既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口是心非。看着木婵满脸的坚定,颜以曦突然觉得,留在叶波族,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至少,她不会活得那么累。
……
太子即位后,朝堂难得有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还真是奇了啊。”
墨轩朗和楚寻赶着回到了奉京,一走进亓瑾言的书房,就感慨道:“我还以为,二皇子绝不会轻易妥协呢,可现在看来,他这么安静,我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还是不要小瞧二皇子比较好,这么多年了,他能在跟太子的争斗中不占下风,就已经说明了他不是一个善茬。”楚寻瞪了墨轩朗一眼,“你看人从来就没有看准过,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我也就是那么看走眼一两次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次次了?”墨轩朗无奈道:“更何况,看走眼的人又不只是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楚寻刚要回一句,就听见亓瑾言淡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吵够了?”
亓瑾言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以为,这样就是安全了?那你们未免太小看二皇子了。据我所知,他已经在暗地里集结了军队,准备逼宫了。”
“怎么可能!”墨轩朗脸色一变,“我们都还没有接到消息呢,劭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吗?”亓瑾言拿过旁边的一封信,丢给他们,“你们自己看吧。”
墨轩朗一把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这……”墨轩朗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寻,果然,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真没想到,我们不过是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做了这么多。”楚寻叹了一口气,“果然,一直以来我们都小瞧他了。”
“其实,算不上是在短期内做的。”亓瑾言站起身,走到两个人面前,“据我所知,二皇子筹谋这些,已经有些日子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不是六皇子成为太子,他也会对原太子出手的。”
“此话不假。”楚寻附和道:“看来,六皇子只是恰巧碰上了而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墨轩朗紧皱眉头,二皇子的举动,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只怕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准备了。
“什么都不做。”亓瑾言深深地看着他们。
“什么?什么都不做?”墨轩朗瞪大眼睛,“你难道,是打算让六皇子自己去应对吗?”
“为何不可?”亓瑾言看着他,“我们不可能永远守在六皇子身边,他终究需要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如果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即使以后真的当上了宣朝的皇帝,只怕也难以服众。”
“这一次,我站在劭冥这一边。”楚寻看向墨轩朗,“劭冥说得不错,六皇子以后一定会遇到类似于这样的麻烦,不可能永远都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来替他解决,他必须学会独当一面。”
“总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吧,如果真的出事,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墨轩朗握紧双拳,“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他好,只是这样太突然了吧。”
“六皇子心里应该很清楚,否则,不会跟我说那些话。”亓瑾言笑了一声,“六皇子,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睿智。”
昨日,他刚刚回到庆安侯府,就看到了已经在等着他的六皇子。
“太子殿下。”亓瑾言微微颔首。
“劭冥,不用这么多礼数的,这里没有旁人,我倒是希望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六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应该只是我的妄想吧,我们终究都变了,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太子殿下果然心里犹如明镜一般。”亓瑾言轻笑道:“只不过,太子殿下今天来找劭冥,只怕不光是为了感慨一下吧。”
“果然知我者劭冥也。”六皇子大笑道:“我总想着,坐上这个位子,会不会让我们都变了。现在看来,只要心没变,人还是没变的。”
“劭冥说过的话,此生必定会实现。”亓瑾言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六皇子,“好了,从太子殿下进门到现在,客套话倒是说了不少,还是说回来吧,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是关于我自己的。”六皇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刚坐上这个位置,还没坐稳,就已经有人盼着我下来了。”
亓瑾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二皇子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若是太子殿下此时出现些许的纰漏,说不定,这个位置就归了二皇子的。”
“就是这个道理。”六皇子放下茶杯,“我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想着,总要磨练一下自己。你曾经说过,待我坐上那个位置,你就要远离朝廷,只怕日后我也不能再依靠你了。所以,我想锻炼一下自己独立解决事情的能力,你意下如何?”
亓瑾言站起身,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能有这种想法,也算是我宣朝百姓的福气了。原本劭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既然太子殿下主动提及了,劭冥自然是乐见其成。”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六皇子笑道:“从明天开始,我会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帮我看着有没有出错就好。我终究是留不住你的,也只能尽早适应没有你辅佐的日子了。”
“就算劭冥不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殿下也该知道,劭冥永远是支持您的。”亓瑾言道:“劭冥期待太子殿下一展宏志!”
亓瑾言将自己与六皇子的对话告诉两个人后,楚寻和墨轩朗双双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依赖别人的。”楚寻幽幽道:“只是,这也太过突然了。再说了,现在局势这么凶险,只让六皇子一个人来应对,真的可以吗?”
“他是太子,就应该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和觉悟。”墨轩朗拍了拍亓瑾言的肩膀,“你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偷偷地那这件事情摆平了,难不成,二皇子的事情,还是你故意想出来磨练六皇子的?”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地笑着。
“看来,你最近的智商还是提高很多啊。”亓瑾言眯了眯眸子,“不错,看来,你也颇有些墨老爷子的风范了。”
“难不成我说对了?”
墨轩朗瞪大眼睛,口中都能塞入一个鸡蛋,“劭冥,你到底干了什么啊?你是见不得安安稳稳的?非要掀起什么风浪来?”
“我打算出发去叶波族了。”亓瑾言收回视线,“既然她不愿意回来,那我就去找她。等到朝局一稳,我就立刻出发,所以我不想再耽误那么多时间了。”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楚寻咋了咋舌,“为了美人,你居然敢把这种事情提前这么多,难道,你就不怕六皇子应付不过来吗?”
“我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毅力。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的人。”亓瑾言满脸肯定道:“而且,在我走之前,我会帮助他把一切危险都铲除,保他的江山无恙。”
“也是,如果你不这么想,你也就不是亓瑾言了。”墨轩朗耸了耸肩,“我们现在也只能支持你了。”
三个人相视一笑。
这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一切。
……
朝堂没安稳几日,就传来了消息,只是,这消息不是来自二皇子,而是来自七皇子。
七皇子拿着血书,从勤政殿外,一路爬行至大殿,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捧着一本血书,恳请宣帝为他做主。
血书上,一笔一划写着沈贵妃当年的罪行,以及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父皇,儿臣自知,如今已是残废之身,说话早已没有了分量。但是儿臣心里不甘心啊!曾经,儿臣也是可以随意奔跑,和兄弟们嬉戏打闹的,可是,就是因为沈贵妃,儿臣从此以后便只能卧床不起,不但不能随意行动,还要连累他人,儿臣心里不甘心啊!”
宣帝看着血手,手一直发抖。
七皇子的事情,他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是,那个时候唯一有可能对七皇子动手的,也就只有沈贵妃了,只是,迫于各种原因,他只能让这件事情永远被尘封。
可如今,他的儿子一步一步爬到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愤懑,他还能阻止吗?
“父皇,七弟这是在污蔑啊!”
二皇子上前一步,神情恳切道:“当初七弟发生意外,母妃费尽心力相救,却没能保住七弟的腿,如今,七弟却要将这件事情的罪过推到母妃头上,莫非,七弟是觉得母妃已经过世,就可以死无对证了吗?”说着,二皇子恶狠狠地看着七皇子,眼神里满是警告。
只是,七皇子已经豁出去了,自然是不会害怕的。
“那么,二哥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沈家所有人的性命起誓,来保全沈贵妃的清白吗?”七皇子怒视他,冷冷道:“你怕是不敢吧,因为你自己很清楚,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你母妃所赐!”
二皇子脸色甚是难看。
“够了,都吵什么?”宣帝狠狠地碰了一下御案,“过去的事情,本就无法对证,你们在这里吵又有什么用?太子!”
六皇子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儿臣在。”
“这件事情,朕交给你去调查,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