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看着佛像,心里有些忐忑。
距离宣帝让六皇子调查七皇子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可是,六皇子那边,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当年的事情,当真这么难查吗?”容贵妃喃喃道:“也不知道,洺儿究竟能查出什么?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事情与沈贵妃脱不开关系,但是,沈贵妃已经死了,当年的那些人,也没有活口,洺儿怎么查啊。”
正当容贵妃焦头烂额的时候,下人来禀报,说德妃求见。
“快请!”容贵妃转过身,走到座位上坐下。
德妃走进来,就看到容贵妃位居高位,身着一袭华服,整个人显得格外有气势,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神,依旧温和。
“嫔妾拜见贵妃娘娘!”
德妃盈盈一拜。
容贵妃并没有阻止,只是颔首,“免礼吧,来人,给德妃赐座。”
走到今日,她们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还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这皇宫,已经把她们彻底改变了。
“多谢贵妃娘娘。”德妃站直腰,走到一旁的座位边坐下。
“今日德妃前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情吗?”容贵妃看着德妃,柔声道。
“嫔妾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贵妃娘娘出手相助。”德妃眼中含泪,“如果没有娘娘,嫔妾这一生,都不可能获得溏儿的原谅了。”
容贵妃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周围的人都退下了。
“七皇子并非听不进去话的人,只要耐心说,他总会听的。”容贵妃幽幽道:“更何况他从内心深处还是认你这个母妃的,他只是无法理解你当年的举动罢了。”
德妃苦笑道:“若是我当年不那么做,我们母子俩,只怕早就成为这后宫里的两个冤魂了。”
“七皇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万般退让,直到今日。”容贵妃站起身,走到德妃面前,握住她的手,“我很早以前就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但苦于无法开口,一直憋到了今日。既然你今天主动来找我了,我也就一道说了。”
“你大概不知道,你当初跪在裕祥宫门口的时候,七皇子就躲在角落里,他亲眼看到了你低下头,百般讨好,你可知,这对他来说就犹如惊天霹雳,将他所有的倔强都消磨得一干二净。”容贵妃颤着声音道:“一个孩子,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放下身段去求人,你可知他心里的滋味?”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德妃唇色发白,满脸不可置信,“他居然都看到了。”
“我早就与你说过,七皇子不同于别的孩子,他从小心思缜密,玲珑通透,否则,陛下也不可能会喜爱他。只是,你那一跪,将他所有的锋芒都折断了。”
闻言,德妃身子直颤,却一言不语。
“一个孩子,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点,更何况,七皇子从小就性子孤傲,你让他如何与你好好相处?”容贵妃虽然不忍心再说下去,只是,难得两个人见面,有些话,说是今天不说,只怕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原来,都是我的错。”德妃哭道:“我自以为是,以为这样,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却不知道,竟然伤他这么深。”
“不过好在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过些日子,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会奏请陛下,给七皇子封王,你们就去封地吧,离这奉京越远,你们就能活得更安稳。”容贵妃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们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德妃擦了一下眼泪,“如今,我们已经活得这般不由己了,也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只是,我们走了,你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为母则刚,为了洺儿,我一定会好好撑着。”容贵妃看着远处,“一直以来,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想要陪着洺儿。以前,我恨不得他与这皇宫再也没有任何瓜葛,可结果却是,我们不主动生事,麻烦也会找上门,所以,我们不得不被卷入其中。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终于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那么,妹妹就祝福姐姐,可以一辈子自己做主。”德妃笑了一下,“姐姐,妹妹离宫之事,就麻烦姐姐了。”
送走德妃,容贵妃坐在软榻上,垂眸不语。
她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七皇子纵然无法参与夺嫡,但是,若是想要使个绊子,却也是很容易的。只有他们真正离开奉京了,六皇子的太子之位才能坐得更稳。
而七皇子和德妃离开,也能彻底摆脱皇宫这个大漩涡,现在的他们,已经禁不起大风大浪了。
……
庆安侯府。
“劭冥,你可有什么对策?”
墨轩朗急得团团转,停下脚步,看着稳坐在书案后看书的亓瑾言。。
这些日子,六皇子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情,几乎就没有歇过,而墨轩朗,原以为亓瑾言会主动帮忙,可谁知,亓瑾言没有半丝要插手的打算,更甚至,六皇子有没有要找亓瑾言帮忙的迹象。
“你急什么?”楚寻笑道:“六皇子尚且不急,你就急成了这样,这还真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你还有闲工夫说笑?”墨轩朗指着楚寻,半晌,憋出来一句,“算你厉害!”
楚寻耸了耸肩。
“不用着急,太子殿下自有办法。”亓瑾言悠悠道:“你可别小看了太子殿下,有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用动用暗阁势力,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唉,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墨轩朗坐下来,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好歹告诉我,六皇子到底打算怎么做吧。”
“你该改口了。”亓瑾言看了他一眼,“你若是继续这样喊他,小心被二皇子揪住把柄。”
“我这样喊了那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墨轩朗无奈道:“更何况,我总觉得,如果我改口了,我们的关系就真的要变了。”
“可你总得适应啊,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皇帝,难道你还要像现在这样称呼他吗?”楚寻劝道:“只要你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变过,不过是称谓罢了,变也就变了。”
“我只是怕,有些事情会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墨轩朗自嘲一笑,“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你这么想也没错。”
亓瑾言抬起头,看着他们,“纵然太子殿下现在待我们一如既往,但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情,轩朗会有这样的担心,也无可厚非。”
“劭冥,连你也这样担心吗?”楚寻脸色一变,“应该……不会吧。”
“所以,等太子殿下坐上那个位置的后,我们要立刻全身而退,这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家族。”亓瑾言谨慎道:“千万不要大意,也不要想着以后如何辅佐,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慢慢抽身,决不能越陷越深。”
“可是,我爹会答应吗?”
墨轩朗紧皱眉头。墨家世代为臣,如果他想要离开朝堂的话,他爹真的会允许吗?
“那就把事情做绝!”楚寻想了想,“你就跟墨大人说,你自己有一个江湖上的身份,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若是以后出了岔子,这将会是你们墨家的催命符。我想,墨大人应该能明白过来。”
“我看有点难。”墨轩朗撇了撇嘴,“要我爹放弃辅佐新帝,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我爹当年,为了高中状元,连我娘都不想娶,若不是爷爷逼着,可能我都不会出生。”
当年,墨大人一心想着要高中状元,那可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墨夫人与墨大人本就有婚约,墨大人竟然能说出“此生不中状元绝不娶妻”的话来,差点把墨老爷子活活气死。若不是墨老爷子以命相逼,墨大人绝不会履行婚约。
这件事情,当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好在成婚之后,墨夫人很是支持墨大人,两个人也成就了一段琴瑟和鸣的佳话。当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因为小妾的事情,两个人也闹了很多不愉快。
“要我看,还得墨夫人出面。”楚寻笑道:“当年墨夫人的壮举,直到现在都还流传着呢。”
墨轩朗摸了摸鼻子,一脸讪笑。
“其实用不到墨夫人。”亓瑾言放下书,“墨大人一心想着要轩朗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名文臣。若是轩朗自己跑了,你觉得,墨大人的心思还能落实吗?”
“哈哈哈”墨轩朗大笑道:“好你个劭冥,居然能想出这样破罐子破摔的馊主意,我看是,你现在是真的变化太大了,估计都是被颜以曦带坏了……”
突然,墨轩朗戛然而止。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楚寻瞪了墨轩朗一眼。
这个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啊,我变了。”亓瑾言苦笑道:“只可惜,她现在不在,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保证要跟你拼命吧。”
“劭冥,早些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吧。”楚寻道:“只要这里的事情能圆满解决,你就能去找世子妃,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快意江湖,袖手天下了。”
“听起来很美好,只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亓瑾言叹了一口气,“更何况,她现在愿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夫妻间,有点小矛盾那都是正常的,要真的一帆风顺,我倒是要怀疑你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感情了。”墨轩朗难得一本正经道:“其实,这又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不了你天天死皮赖脸地缠着,女人嘛,就是容易心软,很快就能原谅你了。”
“你尽出馊主意,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楚寻伸出拳头打了他一下,“我估摸着,你以后的媳妇估计得是个暴脾气的,就你这样,没点脾气怕是压制不住你!”
“小爷可是八尺男儿,岂能被媳妇管住!”墨轩朗怒道:“爷以后,定把媳妇管得紧紧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墨轩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未来,每每想到今日说的这一番话,就会有莫名的后悔,这是后话。
“话别说得太满,当心日后收不回来。”楚寻一语成谶,日后想起来,总是觉得自己未卜先知。
“行了,别光说我了,还是说回正事吧。”亓瑾言摇了摇头,“这一次,我并不打算帮助太子殿下,而且,他也并不打算要我帮忙。身为太子,他必须要尽早适应朝堂生活,总不能时刻依靠我们这些江湖势力,若是被那些御史知道了,他的太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说得在理。”楚寻应道:“轩朗,你就按捺一下吧,为了太子殿下的以后,这一次,我们决不能插手。更何况,太子殿下亲自解决,也能一报多年之仇,岂不是一举两得?”
墨轩朗无言以对,只能叹一口气,不再过问。
……
叶波族。
自从知道六皇子成为太子后,颜以曦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六皇子走到了这一步,是不是意味着,距离亓瑾言实现自己的承诺,又近了一步呢?
当初,那个承诺在助六皇子成事后,就陪着她袖手天下的人,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承诺,若是忘记了,她该怎么办?
木婵端着晚饭走进来,就看到颜以曦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外面,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婵不敢出声打扰,只得放下托盘,站在一旁看着。
良久,颜以曦才回过神,一回头,就看到木婵站在身后,眨着眼睛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颜以曦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身子,木婵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帮助颜以曦揉了揉。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圣女在思考,不敢打扰。”木婵笑吟吟道:“圣女在想什么呢,想得可出神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某个人的承诺罢了。”颜以曦微微摇了摇头。
“圣女说的那个人,可是那位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