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的人,怎么可能会把楚相抓住?”
太子双手负后,冷冷道:“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陷害本殿,若是本殿如他们所愿带着人去迎了楚相,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可是,楚相毕竟身份不同,您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文公公苦口婆心道:“太子殿下,楚相在朝廷的影响力,可是丝毫不亚于庆安侯府的老侯爷啊,您要是这么做了,一定会让朝臣寒心的。”
“够了,本殿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太子转过身,“就这么办吧,要人不知鬼不觉的。”
就在文公公无奈之下准备奉旨离开的时候,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楚公子带着一众朝臣进宫了。”
“怎么回事?”太子一惊,“谁允许他们进来的?”
这个时候楚寻过来,绝对是为了楚相的事情,看来,楚寻已经得到了风声,而那些朝臣,应该也是楚寻喊来给自己助阵的。
“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
文公公有些手足无措。
“无妨。”太子摆了摆手,“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殿就不相信他们敢造反!你继续去做本殿交给你的事情。”
“是。”
文公公刚要转身,楚寻就已经走进来了。
“楚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勤政殿!”
文公公厉声呵斥着,“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以下犯上?”
楚寻冷笑一声,“我爹究竟犯了什么大罪,能让太子发动暗卫,将他抓了起来?抓也就罢了,居然还是抓到了刑场!”
“你这是听谁胡言乱语的?”太子看了一眼文公公,微不可察地使了一个眼色。
文公公刚想走,就被一位御史拦住了。
“文公公,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文公公脸色微变,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其实,他也不想传递太子的命令。楚相对宣朝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陛下之所以对楚相礼待有加,就是因为知道楚相的影响力,而且,楚相的忠心无人不知,陛下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但是,太子却是不清楚的。
废太子在位时,陛下是有教导他礼待楚相的,太子还是六皇子的时候不受宠,自然不知道这些。如今太子坐上了这个位置,但陛下出事,更是没有告诫他了。
楚相绝不能动,否则宣朝必定元气大损!
只是,这个道理他怎么敢跟太子说?
“文公公,本殿交代给你什么事情,你去做就是了。本殿倒要看看,谁敢拦你!”
太子看着文公公,沉着气道。
文公公百般为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大义,一边又是自己的性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似是看出了文公公的为难,楚寻眸子一闪,下一瞬,他出现在文公公身后,伸出手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文公公倒地不醒。
“楚寻,你竟敢放肆!”
太子盛怒。
他从来都不知道,楚寻竟然也有如此大胆的时候,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
“太子,我爹若是出了事,那你就别怪我不顾及多年的兄弟情谊。”
楚寻看着太子的眼神满是冰冷。
“楚寻,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太子,今日,楚寻就把话都说清楚了!你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劭冥、轩朗和我的助力,你可承认?”
楚寻第一次出现如此不淡定的神情,将周围的诸位大臣都惊到了。
印象中,楚寻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如今,楚寻竟然会是这样一副表情,确实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不过,自己的父亲遭到那样的对待,确实很难让人保持冷静。
若不是情报来源确实可靠,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楚相居然会被那样对待。
“太子殿下,请问,你敢承认吗?”
面对楚寻的步步紧逼,太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了。只是,碍于在场的大臣们,太子不得不低头。
“是。”
听到太子的回应,众大臣脸色都很好看。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六皇子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走到太子之位,又到达今天的地步,绝对不会是靠运气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庆安侯府、丞相府和墨家都是站在六皇子一边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只是,太子敢直白的承认,这倒让他们有些惊讶。
“你敢承认就好。”楚寻冷笑道:“可是,帮助你的我们,下场如何?庆安侯府是最先站在你这一边的,可他们,却被你逼的远离奉京,永生永世不得不再进仕,而劭冥,更是被你关在天牢,生死不明墨家在朝堂上被万般为难,甚至到了以药材换全族人性命的地步而我楚家,终于成为了你的下一个目标,我爹忠心耿耿,换来的,确实被你关押在刑场受刑!”
听着楚寻义愤填膺的话,诸位大臣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太子身上。
楚寻说的句句在理。昔日帮助过太子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确实是让人心寒。
“太子殿下,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楚寻满脸哀戚,“我们原以为,只要帮助太子殿下完成你的夙愿,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可如今呢?我们连活着都很困难。既然如此,那我们全力辅佐你,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楚寻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太子,更没有想过,他也会有如此愤怒的一天。
太子脸色铁青,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楚寻说的话都是事实,而且字字诛心。
“太子殿下,我说的这些话,你可有反驳之力?”
楚寻毫不客气,“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对家父有意无意的试探,我们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在发现家父失踪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殿下。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依旧对太子殿下怀有信任,所以,我来这里寻求太子殿下的帮助。”
“其实,那也是我对太子殿下的一个试探,在来皇宫之前,我已经花重金找了浮生楼,让他们帮忙寻找家父的下落。我刚回到家里,浮生楼就传来消息,说是家父现在人在太子手中,就在郊外一处刑场受刑。那个时候其实我是不相信的,我依然觉得,无论太子殿下如何怀疑我们,都不可能如此鲁莽地动手。可是太子殿下,你给我的答复是什么呢?”
楚寻说罢,转过身看着所有人,“你们知道吗?太子殿下说要帮我,可在我离开之后,转身就投入了温柔乡,对外却要宣称为了寻找家父彻夜未眠!”
“你莫要信口雌黄!”
一位站在太子一边的大臣终于忍不住道:“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为了寻找丞相大人,让所有禁军在京中仔细寻找,你如此说,岂不是忘恩负义!”
“那你们就问问太子殿下,他敢让我们看一下昨夜的起居录吗?”楚寻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虽然还是储君,但因为陛下无法打理朝政,目前已经临政,所以,他的起居都有专门的奴才负责记录。我想,就算太子对外宣称是整夜找人,但那起居注应该不会如此记载吧?毕竟,若是日后媚侧妃有了喜事,也得有证据证明,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吧?”
太子抿了抿唇。
起居注,他还真的干涉不了。
任何一个帝王的起居注,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而他们,也只能偶尔查看一下,主要目的是为了证明后宫有孕的妃子,所怀骨肉确实是皇室血脉。而他昨夜让媚侧妃留宿在勤政殿,起居注不可能没有记载。
而这,就是揭穿他谎言的最佳铁证。
“太子殿下,你敢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吗?”
眼见楚寻如此咄咄逼人,太子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本殿昨夜确实没有彻夜寻人。”
太子抿了抿唇,缓缓道:“正如楚寻所言,本殿昨夜,确实是与媚侧妃整宿都在一起。”
太子服软,却没有让楚寻想要网开一面。
“那么,太子殿下可有下令,将我父亲秘密处死?”
说这话的时候,楚寻的身子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明显的颤音。
楚寻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会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也害怕自己心里对太子的最后一丝情意也破灭。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想要亲口听见他说“没有”,那样,至少他曾经的好兄弟还在。
可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是。”
太子毫不避讳,“本殿并不知道楚相为何会出现在本殿的刑场,但这件事情,本殿不想闹大,所以才有想要杀人灭口的打算。”
众臣一惊。
“本殿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楚家对于朝廷而言意味着什么,本殿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本殿得到消息,母妃一事与楚家有关,所以才会因此迁怒楚家。”太子紧盯着楚寻,“既然你现在质问本殿,那么,本殿也问你一句,母妃之事,可与你们楚家有关?”
“无关!”
楚寻看着太子,一脸坦然。
虽然计谋不是他出的,但是,动手的人是墨轩朗,而且他也知情。只是,整个楚家,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算不上是与楚家有关。
“如此,倒是本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子摆了摆手,“告诉他们,让他们将楚相送回来,务必要完璧归赵!”
“不必了。”楚寻冷冷道:“我已经委托浮生楼的人出手了!”
“你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勾结江湖势力,楚寻,难道你也想造反吗!”
太子大怒,“你可知,亓瑾言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如今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从今日起,我楚家与宣朝,再无半分关系。”楚寻看着太子,眼里满是悔恨,“我恨自己没能早日发现你的无情,才让父亲白白忍受如此苦痛。为人子,却要父亲因自己而受罪,我枉为人子。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整个楚家离开朝廷。”
“不可”
“楚公子,万万不可啊!”
众大臣立刻劝阻。
“楚寻,你可是铁了心了?”
太子看着楚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无力感。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他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真的是他过于多疑了吗?
“是。”楚寻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或许这代价很大,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没有人可以违背。”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离开吧。”
太子闭上眼睛,转过身,无力道:“就像你说的,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本殿咎由自取,本殿怨不得别人。”
“太子殿下,务必珍重。”
楚寻说罢,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也都散了吧。”太子摆了摆手,众大臣面面相觑,还是快速退下了。
整个大殿,只剩下太子和躺在地上的文公公。
“文公公,你还装什么呢?人都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太子话音刚落,文公公就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其实,在楚寻开始质问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他也想知道太子的答案,所以一直没有动作。
可没想到,还是被太子发现了。
“本殿好歹也是练过武的人,你的气息变化,本殿自然能发现。”太子坐在龙椅上,怅然不已,“连你都不肯帮本殿,本殿自然知道这结果为何了。”
“太子殿下,请恕老奴不敢帮忙。”文公公垂着头,“楚相动不得呀,庆安侯府倒了,朝堂本来就已经开始混乱,若是楚相也没了,真个朝堂,谁还能帮助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可惜,这个道理本殿只能装作不明白。”太子叹了一口气,“也罢,都走吧,至少以后的路本殿自己可以走下去,若是拖累了别人,岂不是叫本殿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