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曦坐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
亓瑾言获释的消息,颜以曦早就已经知道了,在亓瑾言刚踏出天牢的时候,墨轩朗就已经把消息传了回来。原本,颜以曦是打算亲自去接他的,但是,墨轩朗的一番话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现在绝对不能去,你应该知道,太子之所以抓劭冥,借口就是他欲借助江湖势力插手朝廷之事,现在,庆安侯府已经不在了,如果你这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你觉得宣帝会怎么想?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人,却能精确地知道消息,还能赶在所有人之前到达,这样的人,真的没有势力吗?如果你现在去了,就等于是坐实了太子安给劭冥的罪名啊。”
颜以曦不由一阵心惊。
如果墨轩朗不在,恐怕,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往天牢去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就在颜以曦急得不行,还是准备去看一看的时候,一个暗阁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主子被宣帝留在了城内,可能要晚些才能出来了。”
“宣帝留他做什么?”
闻言,颜以曦一阵紧张,“难道是宣帝发现了什么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有什么不对的吗?”
“宣帝说,主子这段时间受苦了,就先在城内修养一下,晚些日子再回来。而且,他也打算派人来巡查夫人的下落,让你们团聚。”
“这分明就是试探!”颜以曦眯了眯眼睛,“来人,传我的命令,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前去最近的城池,找一处宅子,伪装成我一直住在那里,立刻就去办!”
“是!”
颜以曦看向窗外,她差一点就小瞧了宣帝的本事。他大张旗鼓地要找自己这个“失踪已久”的世子妃,为的,就是想要再次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丝毫不知道,那么,她就会住在离奉京很近的地方,等待亓瑾言的消息,这才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住在奉京里,那么,就说明她背后也有一个很大的势力,大到能躲开暗卫们的调查,肆无忌惮地在奉京内逗留。
“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啊,宣帝,我差一点就着了你的道了。”颜以曦愤愤道:“看来,你根本就没有相信那些大臣们的说辞,否则,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试探我。”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暴露了,颜以曦就不由地后怕。
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
奉京。
客栈内,亓瑾言看着面前的宣帝,低着头,沉默不语。
“亓瑾言,你是不是恨太子了?”
宣帝背对亓瑾言而立,双手负后,冷静的声音在亓瑾言面前响起。
“草民不敢。”
面对宣帝的质问,亓瑾言丝毫没有畏惧,“陛下,草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跟家里的亲人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事情,草民不想理会,也不敢理会。”
“好一个不想也不敢。”宣帝缓缓地转过身,锋利的目光直视亓瑾言,“你说你不敢,是因为你已经武功尽失了吗?”
从见到亓瑾言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昔日的骄子,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去所有光芒了。长时间的关押,再加上一直敷药浸泡在药水里,那些药,已经完全摧毁了亓瑾言的筋络,就算是有神仙在世,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陛下,您觉得草民现在应该怎么做?”
亓瑾言直视宣帝,眼神毫无波动,“草民不想再重复过去的事情了,因为不值得。过去,草民竭心竭力地帮助太子,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您觉得,草民会没有恨吗?只是,草民也是个人,也会生老病死,若是草民任由这恨意继续滋生下去,最终害的,只能是草民和家人,太子又会有什么损失呢?既然不得好,为何草民还要纠结这些?”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你倒是敢说。”
良久,宣帝终于幽幽道:“其实,朕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这么做。朕确实一直都想将庆安侯府从朝廷除名,毕竟你们庆安侯府的势力太过庞大,没有哪个君主可以容忍这一点的。只是,朕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因为朕知道,朕真的不忍心。”
“可是,太子却不是朕,他不会优柔寡断,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朕的这些孩子里,只有太子,是让朕觉得,他是朕的儿子。为君者该有的果断和仁义,他都有,这样的太子,让朕很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对于庆安侯府的处理,朕并不觉得他做错了,相反,朕还要拍手称赞。只是,他对你的处理,却让朕大吃一惊。”
亓瑾言只是听着,什么话都没说。
“亓瑾言,你知道朕选择你的原因吗?”
宣帝突然走到亓瑾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在你身边,太子会学到更多,所以,朕才会纵容你跟他接触,而不是让你去见其他的几位皇子。”
亓瑾言瞳孔一缩。
原来,连最初的见面,都是宣帝一手安排的。
宣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总是让他心生恐惧,这样的人做一国之君,难怪西漠和北华都不敢擅作主张。
“亓瑾言,这一次,你就离开宣朝吧,朕知道,你会跟颜以曦一直在一起,这样也好,至少还能有个人照顾你。”宣帝突然嘴角一勾,“朕还知道,颜以曦一直都在等着你,等你回去以后,就跟她一起去西漠吧。”
“是。”亓瑾言刚点了点头,就听见宣帝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朕已经派人去接她了,等找到她,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亓瑾言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宣帝要去找颜以曦,这明显就是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一旦让宣帝知道,颜以曦不仅没有离开奉京,反而是呆在奉京附近,一直打听着天牢的事情,那么,颜以曦也会有危险。
可是,他现在要怎么才能跟颜以曦说呢?
若是偷偷离开,那么,宣帝一定会起疑,到时候,就算是没有的事情,也会被说成是有,那可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
现在,只能希望颜以曦能有所察觉,不要上当了才是。
……
第二天,颜以曦就踏上了前往临城的路。
一个晚上的时间,暗阁的人就买下了临城的一个宅子,那个宅子一直都在郊外,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它,只是很少会有人注意里面住的人是谁。
说来也巧,颜以曦刚走进去,就听到了外面一个人在敲门。
“夫人?”
一个手下看了一眼颜以曦,试探性地问道。
“我去看看。”
颜以曦摇了摇头,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是一个农妇站在门口,看到颜以曦,那个女人明显愣了一下。
“原来这里是住着你呀,俺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在外面的外室呢。”
妇人明显不善的话,并没有刺激到颜以曦。
“这位大娘,你恐怕是猜错了,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我的夫君进京办事去了,这两天还没回来,只不过,明天晚上他就回来了,到时候,还请大娘过来坐坐。”
颜以曦一口一个“大娘”,成功让那个妇人恼火起来。
“你这个姑娘怎么说话呢?这么不招人待见,难怪你家的那位不要你了。”那个妇人转过身,“一口一个夫君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夫君,还是哪家的老爷,这样的人啊,我可是见得多了……”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颜以曦却丝毫没有怒意,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是来探路的。
普通的妇人,怎么可能这么悠闲心来别人家里,更何况,那个妇人虽然努力想要将妇人的身份扮演好,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外形。
虽然是一身破布衣服,但是,妇人身形矫健,分明就是练家子,而且,她刚才尴尬扶额头的时候,手腕处露出了一处皮肤,那是常年包裹在劲装里没有接触阳光的白皙。
关上门,颜以曦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算是躲过去了,如果不是她在路上喊着快走,没有让车夫停下休息,只怕现在,就穿帮了。
只是,那个妇人是不是真的是宣帝派来的呢?还是说,是她误会了?
……
妇人慢慢地走回家,等关了门,她脸上的愤愤然全然消失,只剩下满脸的冷漠。
“属下殇五叩见统领。”
妇人走到里屋,朝着里面的一个身影,径直跪了下去。
“你可有看清楚,里面的人,可是曦和郡主本人?”
那个人说这话,慢慢转过身子,赫然就是殇一。
“属下看清楚了,那个人确实是曦和郡主,而且,曦和郡主脸色很不好看,看来,这段时间她确实是没有休息好。”殇五冷冷道:“而且,属下趁着跟曦和郡主说话的间隙,看了一下里面的摆设,确实都是生活用品,看得出来,曦和郡主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如此,我们便可以交差了。”殇一松了一口气,“如今,咱们几个人里,只有你是没有跟曦和郡主接触过的,她一定不会认出你来。”
“可属下总觉得,曦和郡主的表现有点奇怪,但是属下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殇五紧皱着眉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曦和郡主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被人轻易看透的人,你看不明白也没什么。”殇一摆了摆手,“好了,现在情况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统领,这一次,属下就不回去了。”殇五沉默片刻,终于道:“属下……属下想留在这里。属下一直觉得,曦和郡主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所以,恳请统领允许属下继续跟着曦和郡主。如果最后证明是属下多虑了,属下会立刻回去。”
殇一看着殇五,眼神里颇有些无奈。
在几个暗卫里,脾气最倔的就是殇五了,虽然是个小姑娘家,但是,脾气一旦上来了,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于是,殇一只能道:“既然你想留下来,我也不会阻拦,只不过,你一定要注意把握好分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定要清楚,曦和郡主并不简单,若是你小瞧了她,怕是要吃大亏。”
“属下明白。”殇五点了点头。
送殇一离开后,殇五看着远处的那处宅子,眼里满是寒光。
她就不信,她还揪不出曦和郡主的尾巴!
……
殇五留下来的消息,很快就被墨轩朗知道了。
“宣帝将人派去了那里,若不是颜以曦猜到了宣帝的意图,及时赶了回去,否则,只怕就要如宣帝的愿了。”
墨轩朗说着,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楚寻站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道:“只不过,殇五还留在那里,看来短期内,我们怕是不方面去找她了。”
“传消息也要小心一些,今时不同往日,殇五一直盯着颜以曦,若是她有丝毫的不对劲,殇五也会立刻汇报给宣帝,到时候,我们就完全处于被动了。”墨轩朗握紧双拳,“也不知道颜以曦是不是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知道那倒还好,就怕她不知道啊。”
“这个倒是无妨,她身边不只有陆彧尘,还有浮生楼的人,总会有人跟她说一些的。”
“现在也只能希望这样了。”
……
颜以曦坐在石凳上,一旁的陆彧尘压低声音道:“这附近还剩下几个暗卫,但不知道要怎么办?解决掉吗?”
“不可以。”颜以曦摇着头,“暗卫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只属于宣帝的,一旦我们动了暗卫,那就等于是向宣帝宣战,他完全有理由派大军来围剿我们。”
“难道就这样被动着吗?”陆彧尘看了一眼殇五藏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耐烦,“其他人都走了,怎么就偏偏留下了她一个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无所谓了,就让她呆着吧,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