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芙静静看着莱格纳，没有立刻回答。

这让小天人更加紧张，此刻比起周围那些手持凶器的壮汉，眼前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柔弱的小女孩更让他感到危险。

难道是魔族？

莱格纳心中升起怀疑。

可圣湖城已经被筛查过很多次，目前天空与各个城门也处在天门的强力监管下，别说魔族，就连魔界的一个苍蝇都别想躲进圣湖城而不被发现。

可她说的这些话……

“现在并不适合自我介绍。”格蕾芙看向辛勒恩的身后，露出微笑，“有人来接我了。”

惨叫响起，莱格纳立刻回头，看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自己走来，一名持刀壮汉跌在他的脚边。

莱格纳握紧拳头摆出戒备架势，对方却完全无视他，走到格蕾芙面前半蹲下来。

“小姐，请不要这样乱跑。”

“哼~”格蕾芙侧过头，不看迪芬德。

“臭小子，你找死吗！给你个机会，现在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见有人搅局，壮汉头领立刻大声喝道，但对方刚刚的一击展现了强大的力量，比起直接动手，他还是更倾向虚张声势把人吓跑。

迪芬德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嚣，伸手将格蕾芙抱在怀里，看了看进退两难的莱格纳，回头望向夏槐。

刚刚包围圈被迪芬德撕开一个豁口后，夏槐没及时跟上，再想过去时人群已经重新围拢，甚至还聚来三四个人举起刀专门戒备他。

强行突进去倒是不难，可夏槐突然得了远超自己原本水平的力量，生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把这几个人摁死，一时间有些犹豫。

“天人真是麻烦。”

迪芬德摇摇头，弯腰将莱格纳也一把抱了起来，莱格纳本想反抗，却瞬间没了力气，瘫在迪芬德怀中。

抱起两个小鬼的行为态度明确，壮汉头领也不再废话，一句“动手”，手下们挥着武器冲向迪芬德。没挤到前面去的人找不到进攻的位置，便将目标转为了外面明显和迪芬德一伙的夏槐。

看到气势汹汹冲来的壮汉们，夏槐松了口气。

这可就算正当防卫了。

夏槐侧身闪过砍来的长刀，一把抓住持刀人手腕，将他抡了起来。人形兵器刮倒两人，随后被丢了出去，正面砸在冲得最近的另一个人身上。

不远处，迪芬德一手抱这一个小鬼，面对四五个人的围攻，仍旧游刃有余，闪躲腾挪间，抓住机会抬脚踢翻一人，再顺着这一缺口将攻击者逐个撂倒。不到一分钟，他的脚下已经躺了一圈人，有的抽搐着，有的一动不动，有的用上最后的力气，往远离这个煞星的方向挣扎。

壮汉首领意识到踢到了铁板，当机立断，大喊一声：“我们撤！”

那群人也不顾倒地的同伴，拔腿向街区内部逃去。

迪芬德没有追赶，怀中有些不安分的格蕾芙更让他在意。低头一看，小姑娘弯下腰，伸直了胳膊，有些吃力地用手在他一侧的口袋中摸索，一张倔强的小脸透出冷意，眯着的眼中隐含怒火。

一番摸索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格蕾芙又探向另一个口袋，迪芬德见状，赶忙放下莱格纳，轻轻抓住格蕾芙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

格蕾芙扭头瞪向他，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要隐藏好。”

格蕾芙小嘴一噘，在抓着自己肩膀的手上推了推，目光坚决。

“哎……至少，”迪芬德松开手，用牙齿扯下手上的白手套，“让我来吧。”

他将手伸进怀里的暗袋，拿出一颗火红的宝石。

那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微红光，明灭间仿若呼吸。

迪芬德叹了口气，向前轻轻一甩手，宝石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线，落在逃跑中的最后一人身后半米处。

啪！

细碎的红色晶粉飘摇而起，露出其掩藏的一缕火种，当那火种接触到空气的瞬间——

轰！

火苗暴涨成炽烈的火焰巨浪，以冲天之势涌起，旋又狠狠拍下。隆隆声中，炎浪中的一切被迅速点燃、烧尽，被裹在里面的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化作地上一堆堆黑灰色的残渣。

夏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搞不懂这主仆二人的思路。

大哥，你们是魔族诶，而且现在前有魔族追杀，后有天人搜查，这么嚣张好吗？

不等夏槐问出口，迪芬德四处游走，把之前因为受伤倒地捡回一命的壮汉们一个个踢向翻腾中的火焰，每当有人接近，稍有平息的火焰便被唤起新的活力，迅速升腾，将侵入自己领地的物体化为灰烬。

“喂，迪芬德……这……”

“他们刚刚可没对你留手，如果你是普通人，已经被他们砍死了。”

好像没错，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至少要先审一下之类的吧？”

“你们天人才会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

这很合理，关于魔族的传闻要比这糟糕得多，现在至少有动手的理由，这也许已经是迪芬德极大让步后的结果了。

夏槐用这个思路说服了自己，小天人莱格纳却还是满脑子困惑，他瘫在地上，将自己诸多疑问一口气问了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用不出力气？”

迪芬德将怀中的格蕾芙放下，看看莱格纳，又看看夏槐，问道：“你们真的都不知道？”

“什么？”

“这很奇怪，”迪芬德低头想了想，“这是最基础的常识，天界到底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你就不能直说吗？”

“当天族与魔族互相接触，双方都会逐渐失去力量，你们真的不知道？”

夏槐这才弄明白为何之前自己拉着迪芬德时那么费力，而迪芬德又为何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握手表现出极度的质疑。

夏槐望向莱格纳，自己这个没当几天的冒牌天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这小鬼在天界上了几十年的课吧？

莱格纳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大声质问道：“你、你们是魔族？”

“请容我现在才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格蕾芙提起裙角向夏槐与莱格纳行了一礼，“吾乃第一魔域王位唯一继承人，格蕾芙?伊西斯。”

鱼！好大的鱼！

夏槐瞬间想到如果把这小丫头抓去送到天界，一定是大功一件，不知道能换到多少好处？

但又一细想，他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自己被强加的身份好像在天人中已经到顶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小鬼一样的天神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这种身份，但从其他天人的态度来看，地位确实很高。

既无上升空间，又无上升必要，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夏槐自己想得清楚，一旁的小天人莱格纳却已经彻底混乱了。

“你、你真是魔族？不、不……魔族不是……”

格蕾芙和他概念中的魔族完全没有相同之处。他想起格蕾芙为了救小猫差点让自己从屋顶掉下，想起格蕾芙把得到的苹果送给乞讨的姐弟，想起格蕾芙几次劝自己独自离开……

不，等等，所以她是知道我在她旁边会变弱，也会让她变弱才那么说的？

不对，再等等，她要是有实力应付当时的状况，从最开始就没必要和那两个人废话啊，按魔族的性子，不是应该直接杀了就完事吗？而且就算杀不掉也应该能跑掉啊。

莱格纳越想越想不明白，抱着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

迪芬德与格蕾芙可不在乎莱格纳的想法，出于礼貌向夏槐打了个招呼后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格蕾芙和迪芬德耳语几句，于是迪芬德停住脚步，向夏槐说道：

“你回天门后可以查查托雷斯是什么人，那些家伙有提到过要把他们卖给托雷斯那个老变态，所以这件事虽然我们可能有点过火，但那是他们找死在前。”

顿了顿，迪芬德指了指蜷在地上纠结的莱格纳：“顺便和他说一声，公主殿下向他道谢。之前遇到的情况确实有点麻烦，多亏他了。还有……哎呦。”

迪芬德中断话语，看向身旁的公主，压低声音：“怎么了？”

格蕾芙又和他耳语几句，迪芬德确认道：“不说了？”

格蕾芙点点头，迪芬德笑笑，抱起格蕾芙向远处走去。

小小的争吵声从他们离去的方向传来，没能逃过夏槐的耳朵。

“殿下你下次不要乱跑了，真的很危险，”

“哼，谁叫你都不带我出去。”

“……”

“好啦，我知道了，你别那么瞪着我，我可是第一魔王的继承人。”

大鱼……

跑掉了。

夏槐目送两人消失在视野尽头，收回目光，周围一片狼藉，地面升腾着热气，一阵夜风吹过，那些人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便被吹了个一干二净。

周围的民宅中有窥视的目光投来，是附近居民听外面声音平静，终于忍不住好奇纷纷查看。夏槐挠挠头，有点头大。

所以这锅……我来背？

心脏处仿佛传来“背了背了”的呼吁，夏槐觉得那是欧纳斯的灵核作祟，不过拿人手短，背了也没什么。

而且那群人是真的作死。

看着地上散乱掉落的致命凶器，夏槐决定不再为这些人多费脑筋。

不统一说法太容易露馅。

这样想着，夏槐蹲到莱格纳身旁：“嗯，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莱格纳抱着头支吾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