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在北方已经入冬，而在这一座南方都市里，此时才刚刚入秋而已，天渐渐放亮，外头稍稍有些凉意，但此时的宋佳，心头却是火热。

摄影师小李已经在市局外头等着了，小伙子和自己一样，刚进入报社不久，还处在实习期，但却是和几个月前的自己一样，有一股正在燃烧的干劲。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宋佳才挑选了他成为自己的助手。

开车在小李身边停下，宋佳打了声招呼下车，干脆利落地道：“准备干活。”

“好的，佳姐！”

其实小李的年纪比宋佳还大了一岁，但是对于这个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在报社，乃至于整个深城新闻界都风头极为强劲的前辈，小李却是怀了崇敬之心，甚至，还在心底里有了一份深藏起来的爱意。

这也是小李在深夜里被宋佳叫醒出工，却毫无怨言的一个重要原因。

扛着摄像机，小李跟在宋佳的身后大步走向市局。

“佳姐，今天我们目标是谁？”

“你一会儿只管拍就好了。”宋佳没有心思多说，走到了市局的值班室门前，敲了敲玻璃，唤醒里头昏昏欲睡的当值巡捕。

“干什么的？”巡捕不情不愿地起身，扫了一眼宋佳。

宋佳递出记者证，道：“你好，我是深城早报的记者，宋佳，想采访一下你们领导。”

那当值巡捕微微一愣，看了眼宋佳身后，便见到了扛着摄像机已经开始拍摄的小李，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停停停，干什么呢这是？巡捕局门口，是可以随便拍摄的地方吗？”

宋佳回头朝小李示意了一下，小李放下摄像机，宋佳转而又朝那值班巡捕道：“警官，我们可以不拍摄，不过劳烦你通报一下你们当班领导，可以么？”

那巡捕见摄像机停止工作，轻松了几分，嘿笑，道：“你见过大半夜还在班的领导么？”

宋佳道：“市局是深城最重要的公安机构，总不至于连一个当值的领导都没有吧？”

“有是有，可是，也不是你说采访就能采访的。再说了，现在大半夜的，哪儿有什么新闻可以给你？就算是有，也是我们领导通报了，才有你们门的机会，像你这样大半夜不睡觉直接杀过来的，你觉着，我能放你进去么？要是让我们领导知道我这么办事，我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这巡捕倒是个机灵的。

宋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就是想请你通知一下你们领导而已，这不是什么难事吧？接不接受采访，不也是由你们领导说了算吗？”

“别给我说这些，没用。走吧，等白天班时间，你要真想做新闻再来登记预约！”

那当值巡捕说完这话，便是拉了玻璃窗户，不再搭理宋佳了。

宋佳却也不恼，在国家机关门口挖新闻，这本身就有极大的难度，吃闭门羹也是正常的。

“佳姐，怎么办？”小李凑过来，低声问道。

“回车子等会儿。他会让我们进去的。”

宋佳言罢，当先走回车子，小李也是急忙跟。

钻进了车子，宋佳摸出手机，拨打电话，道：“轻舞，怎么样了？”

“我正在过去的路，很快就到。”

“你哥那边怎么说？”

“我现在就跟我哥在一起，哦，我看到你的车子了，等会儿，见面到车再说。”

“好！”

宋佳言罢，挂断电话，看了眼身后，果然便见一辆车子开了过来。

“小李，在车等我。”

朝小李吩咐了一句，宋佳随即下车。

招手朝着林轻舞所在的车子示意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当先下来的，却是小妖和另外的两个同宿舍的女生，自然也都是为了苏藏锋而来的。

其实除了林轻舞之后，小妖和其他两个女生做不了什么，只是一半处于好奇，一半出于对学弟的担心，也就一路跟随了过来了。

几个人打了招呼，小妖迫不及待地道：“学姐！藏锋真的被关在市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应该是半夜刚发生的，不然的话，之前不会一直都没有消息。”宋佳道。

“不见了一个多月，怎么一出现就被抓起来了。唉，学弟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了？”小妖叹气，脸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反正人都回来了，总比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好吧？看你为他担心成这样，要不，你假装家属去见见他？”宋佳忍不住取笑了一句。这小妖对苏藏锋的心思，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了。

“讨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啊？哎，你说我要是真说自己是学弟的家属，巡捕能让我进去不？”

“能啊！也把你当从犯给关起来。”宋佳接了一句，顿时便让小妖气得跺脚了。

没再多说，宋佳钻进车子，关车门。

小爷和另外两个女生也是心领神会，知道三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那并不是自己所能够掺和的，所以十分识趣地站在外头说话。

“清风哥。”宋佳朝着驾驶座的林清风打了个招呼。

林清风点点头，揉了揉眉心，摘下了眼睛，似乎显得颇为疲惫，沉声道：“宋佳，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宋佳摇头道：“不知道，是一个陌生人给我报的信。”稍稍一顿，宋佳转而道：“清风哥还没有确认么？”

林清风道：“打听过了，但是市局这边口风非常紧，没法确认，只知道在几个小时之前，出过一次警，动静不小。”

林轻舞接了一句：“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这么严阵以待，所以更加能够确认，苏藏锋的确是被抓回来了。”

林清风苦笑了一下，道：“就算是这样，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想干什么？”

宋佳咬牙道：“我们都不想看到学弟遭遇不幸。”

“你这段时间写的报道，包括以他为原型的那本我都看了，你的心情我理解。”

稍稍一顿，林清风又道：“你们几个女生的心思，我全都明白。苏藏锋是你们的朋友，站在情分的角度，你们想看到他逢凶化吉，安然无恙，这个愿望很好。可是现实却不是以你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宋佳道：“虽然我们力量微薄，但如果能帮他一点忙，总归是好的。”

林清风点头，道：“那是当然。可是如果他只是犯了一点小过错，不用你们操心，我很容易就能动用关系把他捞出来。可是事实，他犯的错，太大了！”

林轻舞蹙眉，道：“哥，他那也是迫不得已。”

林清风显出几分惊讶之色，道：“轻舞，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傻气的话来？法律可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就法外开恩的说法！他干了什么你不是比我还清楚么？他重伤了二十几个人，杀了二十几个人！无论他再迫不得已，他都是触犯了法律啊！”

“法律也有被迫自卫的说法。”

“当然，我相信他是自卫，可是他过头了。以一个人，杀伤了几十号人，无论怎么自卫都是过头了。更不用说他在解决了那些人之后，还主动犯罪，杀了对他根本毫无威胁的杨鼎，就这一点，他就足以被判谋杀了。”

“哥，我找你不是要听你危言耸听的。”

“我这是危言耸听么？我这是在用我作为司法局从业人员的专业知识在告诉你其中的厉害！”林清风有几分愠怒了。

妹妹在苏藏锋这件事情的反应和这段时间以来的作为，不单是让他感到不安和不满，也已经传到了家里去了，而家里的意见更加强烈，如果不是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在其中帮助林轻舞缓冲，现在林轻舞不可能怎么轻松。

宋佳眼见兄妹两人要吵起来，急忙开口，道：“好了，清风哥，轻舞，都冷静一下！”

握了握林轻舞的手，宋佳道：“清风哥说的没错，苏藏锋犯下的事情很大，确实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够干涉的，而至于他将会面临怎样的结果，我们暂且不讨论。”

“现在，我们只是站在朋友的道义，想第一时间了解一下他的现状而已。作为他的朋友，甚至曾经承受过他的恩惠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想知道在能力范围内，有什么能够帮到他的，这些都不过分吧？”

这倒是让林清风无话可说了。

稍稍迟疑了一下，林清风看了眼林轻舞，苦笑了下，道：“好了，妹妹，别绷着个脸了，我尽量试试行不行？我顶多只能帮你们问问他的情况而已，其他的可别指望我太多啊！”

林轻舞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轻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林清风无奈一笑，看了眼市局的方向，摸出了手机。

“喂，郭局啊？呵呵，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

白家。

静谧的房间里头，弥漫着能够助人宁深安睡的檀香味，白靖远犹如一截枯木一般躺卧着，但此时却是醒了过来。

转动略显浑浊的眼睛，白靖远看到了趴卧在自己的床边熟睡着的孙女，脸露出了几分宠溺而又怜惜的笑意。

白靖远从被窝里头伸出手，抚摸了白灵羽的长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嗯……爷爷？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白灵羽被触动，骤然醒了过来，立即便握住了白靖远的手，一脸关切。

“呵呵，人老了，睡不了那么多了。乖孙女，你怎么又守了我一夜？乖，回房睡去吧！”

“不，我想待在爷爷身边……”白灵羽抿唇道。

“呵呵，我孙女对我真好。来，扶我起来，咱爷孙俩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