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3章 王粲巧献铁索连环(1 / 1)梅若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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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长江颇有凉意,寒风凛凛,及膝高的野草随着寒风轻轻摇曳,而在乌林大寨,丞相曹操命蔡瑁与张允为水军先锋主将副将,共计三千水军,与东吴水军在长江上遭遇激战。

而江东大都督周瑜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与曹军混战,此战整整持续了六个时辰,待到夜幕降临之际,两方各自鸣金收兵而归。

此战曹军水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而东吴水军损失微乎其乎,此战沉重打击了曹军的士气,使得曹军水军只能退守乌林大寨,而东吴水军退回大寨,继续与曹军隔江对峙。

这一战双方交战的情形皆被乌林左近山丘上的曹操以及相府掾吏看得清清楚楚。

水军初战大败而归,令丞相曹操恼羞成怒,以蔡瑁乃刘琚的岳父,里通外贼为由,不肯尽忠职守,如今将蔡瑁斩首示众,而他却亲自抚慰副将张允,令其戴罪立功,另外任命于禁为水军主将,水军麾下众将士吸取教训,加大水军将士协同作战的训练强度,希望他们能够迅速壮大起来,适应复杂的水战需求。

然而有心之人皆可看出,曹丞相是趁机翦除襄阳蔡氏在荆州的影响力,逐渐削弱瓦解荆州四大世家的根基,而让曹操心忧的是后方的局势,此番水军失利,消息传回许都,汉室那些遗老遗少估计又要蠢蠢欲动了,自己万万不能输,若无赫赫战功震慑那些心怀异心之人,将有更多的麻烦旋踵而至。

新月如钩,夜风习习,乌林大寨中,刁斗森严,火把处处,将营内照得颇为明亮。

中军帐中,丞相曹操召群臣入帐议事,连同一众荆州降臣皆位列班中。

初战失利让曹操更加意识到意欲南下与吴楚争衡则必须依仗荆州这帮地头蛇,集中水军优势兵力,方可击败东吴水军,故此将他们召来,希望他们能够献计献策。

“张校尉,你对接下来破敌大略有何高见?”曹操率先垂问道,

盖因水寨辕门前蔡瑁的血迹未干,又是刘表之外甥,眼下又吃了败仗,可谓心有余悸,张允哪里还敢肆意妄言,听到曹丞相问话,小心翼翼道:“禀丞相,眼下我水军内部疫病未曾尽除,兵无战心,青徐之兵一上战船,呕吐不止,实在难堪一战。”

群臣听罢皆一怔,这也算是中庸之策吧!看来这个张允如今是力图自保而无心建功立业啦!

“嗯!欲攘外必先安内!”曹操静坐良久道,“水军疫病,孤自会调拨许都大夫尽数前来诊治。”

曹操眸色幽深,定定地环视账内群臣,道:“疫病之事,孤自有计较,我观两军战阵,我军颠簸于长江之上,兵无战力,不知诸君有何高见?”

帐中群臣皆面面相觑,一时皆无良策,皆顾盼间有摇头兴叹。

曹操双眸已是一片澄净,发髻上几丝白发无风自动,虎目环视荆州一众降臣,探询之意更明。

帐下忽地传来一声,“微臣有一策,可助我中原青徐劲卒不适行舟,不习水战之大弊。”

曹操大喜,循声望去,只见其人年纪轻轻身材矮小,体态瘦削面色雪白,举手投足似风摆杨柳,一脸书卷气,一脸书卷之气,然而人不可貌相,此人乃王粲王仲宣,山阳高平县人,他乃先朝三公王畅之孙、何进府长史王谦之子,总角之时求学蔡邕,十七岁便受辟公府,吟诗作赋出口成章,文人墨客无不钦佩。

曹操本就是诗赋大家,自然对文人出身的王粲颇有好感,急声问道:“仲宣,计将安出?”

王粲越众而出,拱手道:“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风浪不息;北兵不惯乘舟,受此颠播,便生疾病。若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马亦可走矣,乘此而行,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

曹操下席而谢道:“非先生良谋,安能破江东耶!“

王粲谦逊道:“愚浅之见,丞相自裁之。“

振威将军程昱却不敢苟同,拱手道:“丞相万万不可,若敌军此时趁势火攻,我军危矣。”

王粲据理力争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乃中原人氏,不识天数,今乃隆冬时节,西北风肆虐,敌军此时用火攻岂非自取灭亡?”

程昱心中不安,却又无言以对。

曹操大喜,即时传令,唤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曹营诸军闻之,俱各喜悦。

夜深,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丞相曹操依旧端坐于帅案前看书,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就养成了手不释卷的习惯,此刻手中拿着《左传》静静细览。

此时帐帘掀起,许褚入内禀报振威将军程昱有事求见,曹操召其入内,问道:“仲德深夜到来,不知所谓何事?”

“深夜叨扰丞相,微臣之罪。”程昱上前低声道,“然微臣有机密之事面禀丞相,还请丞相借一步说话。”

曹操点点头,示意许褚出去守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问道:“仲德有何事速速道来?”

“回禀丞相,微臣自大营中巡查之时,隐隐在各营将士间听到一个传言。”程昱面色凝重道,

“甚么传言?”曹操眉头紧蹙,心中却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在军营中出现流言,往往是军心不稳的前兆。

“禀丞相,如今大营中皆谣传关西马超,韩遂起兵造反,出武都,直奔许都而来。”程昱忧心忡忡道,

曹操长身而起,踱步至案前,“孤此番兴兵南下,所忧者正是关西诸侯,军中谣言虽未辨虚实,然而不得不防。”

程昱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丞相之言甚是,若任由谣言横行,唯恐为奸人所趁,且有大军哗变之虞。”

曹操的后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冷哼道:“此必定乃周瑜小儿之诡计,欲乱我军心。”

话虽如此,对于曹操多疑猜忌的本性,东吴孙权是否与关西诸侯勾结在一起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在没确定谣言的虚实之前,依旧会困扰着他。

程昱忙恭维道:“丞相圣明,彼等贼子雕虫小技岂能瞒过丞相慧眼?”

曹操当即唤许褚入内吩咐,道:“传孤将令,你亲自前往告之大营诸将,孤稍后便遣亲卫持孤之谕令驻守各营,凡是发现暗中祸言军心者,违者力斩不赦!主将降一级,被斩杀超过十人以上的大营,主将罢官夺爵,贬为戍卒,被斩杀超过百人以上者,主将同罪。”

许褚抱拳应命而去,曹操命程昱草拟谕令,拜张既为京兆尹,前往关中招抚关西诸侯。

招抚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策,曹操乃当朝丞相,自是深谙此道,同时密令许都守备曹洪备战,做好最坏的打算。

程昱领命而去,夜晚子时,曹操躺在榻上才浑浑沉沉地睡去。

水军初战不利,丞相曹操秉承着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坚守乌林大寨,与南岸赤壁大寨对峙,自此隔江对峙便是一连半个月,曹操未曾主动出击,周瑜也是按兵不动,汇集了数十万大军的长江两岸陷入诡异的气氛之中。

而周瑜显然有着足够的耐心,略施小计,派遣细作混入曹营之中,散播关西马腾,韩遂等诸侯南侵许都的谣言,动摇曹营军心,后来听从黄盖之计,静待良机,最后双方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默契地选择相同的策略,按兵不动,静待时变。

赤壁水军大寨,两份紧急军报,躺在帅案上,周瑜一袭银甲,负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双目皱成疙瘩,怎么都舒展不开。

他抬头向门外望去,阳光有些刺眼,恍惚间,他似乎想起昔日与孙伯符并肩厮杀,纵横江东的场景,耳边回荡起金戈铁马之声,战马嘶鸣,铁甲相交,将士呐喊,兵器刺入身躯,热血喷洒了出来,身周的士卒,不停倒下,更多的却还在冲阵拼杀......

“伯符放心,瑜定会为你保住东吴基业。”

“大都督——”

一声轻唤,让周瑜回过神来,他侧目去午后让人眼花的阳光中,面带忧色的鲁肃。

“子敬来了?”周瑜习惯性露出一个微笑道,

“大都督急招卑职来,可是前线战事有变?”鲁肃将周瑜的神色纳在眼底,出声相询。

周瑜微微颔首,语调沉缓,“我军北岸细作全军覆没。”

“何也?”鲁肃露出讶异之色,“曹贼动手了?”

周瑜惋惜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东吴大业,往后让吴侯多加抚恤其家人便是。”

鲁肃眉头一松,眸中闪过亮色道:“大都督,莫非时机已至?”

周瑜颔首道:“然也,此番胜负皆在此战,容不得瞻前顾后,子敬,此乃孔明密信,你且看看吧!”

言讫指着帅案上的急报,待鲁肃看完书信,淡定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孔明借得东风,此乃天意,足以破敌也。”

周瑜眼中燃起熊熊战意,道:“明日便升帐议事,我等联手为曹公演出好戏。”

次日,晴空万里无云,江东大都督周瑜鸣鼓大会诸将于校场。

周瑜披挂齐整,立于校场,下令大军集结。

刘备等人来拜见的时候,看到的是面无表情、鲜衣怒马,在检阅将士的东吴诸将。

“在下见过大都督!”刘备等人在周瑜身前垂首参拜,良久,却只听见较场上将士往来奔驰声、甲胄相撞声,未曾听到面前的统帅有只言片语。

秋风萧瑟,周瑜与刘备互相寒暄,便让其入座,才听到赞军校尉鲁肃大步前来,在三人身旁,向主将复命:“奉大都督令,三军集结完毕,请大都督训示!”

周瑜往前两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铁甲将士,一撩大氅,回头端坐于帅位之上,“召曹军使臣入内。”

曹军使臣蒋干信步而入,面不改色,横眉冷眼,傲立当场,对树立两旁的甲士,视而不见。

“罢了!”周瑜摆摆手,制止了暴怒的诸将,很是大度,“即为天使,便代表朝廷,些许身份不必计较,本督与子翼有旧,些许俗礼不足挂齿。”

蒋干闻言,这才不慌不忙行礼。

周瑜微笑道:“曹公遣你来此,所为何事啊?”

蒋干取出一截布袍,伸在胸前,语气平淡,“既奉王命在身,故而在下,以此布袍予之。”

周瑜皱皱眉头,不解其意,“这是何意?”

蒋干抬起头,看着昔日的同窗,陡然加重了语气,高声道:“若今日大都督顺应天意,倒戈以降,则不失侯爵之位,反之今我为王师,你为叛逆,与你相识,实在污我名声。今惟有与你割袍断义,再无瓜葛!自此往后,不知世间有周公瑾,只知有叛国之贼。叛国之贼,我当灭之!”

一番话,掷地有声,话说完,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蒋钦暴跳如雷,欲拔刀而起,“大胆贼子,竟敢口出狂言?吃某一刀。”

“住手!”周瑜骤然站起,深吸了口气,死死盯着蒋干,半响方道:“你孤身入营,便不惧刀斧加身?你口出狂言,便不惧身首异处?你当真以为,凭你是来使,本督便不敢杀你以祭旗?”

“大都督若要杀在下,轻而易举。不过在下这条小命,早已置之度外,必会留美名,供万人敬仰,何乐而不为!”

周瑜嘴角抽动半响,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鲁肃相劝:“大都督.——”

周瑜摆摆手,对蒋干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老贼自来送死便是,本督在此恭候。”

蒋干脸色一变,拂袖道一声“告辞”,转身气冲冲大步离去。

周瑜扶案,环视诸将道:“曹贼引百万之众,连营三百余里,非一日可破,今令诸将各领三个月粮草,准备御敌。“

言未讫,黄盖出班抱拳道:“莫说三个月,便支三十个月粮草,也不济事!若是这个月破的,便破;若是这个月破不的,只可依张子布之言,弃甲倒戈,北面而降罢了!“

周瑜勃然变色,大怒道:“本督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有再言降者必斩。今两军相敌之际,你敢出此言,慢我军心,不斩你首级,难以服众!“喝令左右将黄盖斩首示众。

黄盖大怒道:“老夫自随破虏将军,纵横东南,已历三世,那有你来?“

周瑜大怒,陡然间,变了脸色,眼眸中,杀意溢出,声色俱厉,喝令速斩。

蒋钦进前进谏道:“公覆乃东吴旧臣,望宽恕之。“

周瑜怒喝道:“你何敢多言,乱我法度!“先叱左右将蒋钦乱棒打出。

众将皆抱拳劝道:“黄盖罪固当诛,然两军交战,阵前交战,于军不利,望大都督宽恕,权且记罪,破曹之后,斩亦未迟。”

周瑜余怒未息,诸将苦苦告求。周瑜方道:“若不看在诸位将军面上,决须斩首!今且免死!“命左右:“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

诸将又告免,周瑜推翻帅案,叱退诸将,喝教行杖,将黄盖剥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

诸将又复苦苦求免。周瑜跃起指着黄盖道:“今你安敢小觑我耶!且寄下五十棍!再有怠慢,二罪俱罚!“恨声不绝而入帐中。

诸将扶起黄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进流,扶归本寨,昏厥几次,动问之人,无不落泪。

惟有诸将之中,蔡和与蔡中两位相视而笑,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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