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我知道错了,可是……可是……秋儿他,呜呜呜,我的儿啊,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俺家无声啊……呜呜呜。”
“没有机会了,我已经灌了地穴,如果不是你闹,我现在应该已经下去里面去搜寻了,小秋如果真的被铁骨狼蛛带到了地穴,现在已是十死无生。明天一早你就带着我的手书回去,回村以后去魔灵塔面壁一年,我们冷家媳妇更不能特殊,有错就必须接受惩罚,你拒不服从决议于前,伤害队友于后,此罚适中。至于小秋后续的事情,你放心,跟你没关系,我这次去南面和西面完成对魔兽们的承诺,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老爹,你说秋儿他会不会这几天跑累了,倒在哪儿睡过去了?他那小身板从小就不好,睡觉还那么死......你说他会不会是想跟小吱吱私定终身,怕我们发现,去了大家不知道的地方私会去了?你说这孩子,这种事情做妈的开心还来不及,哪能挡他呢,再说暗夜精灵的圣女,配我们家秋儿也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啊,还有啊,你说他是不是嫌累了,偷偷自己跑回家了,这孩子小时候就因为地里干活累了偷着跑回家藏起来,被我打得十好几天没下地,头些年他清莲妈还拿这事儿数落了我来着……”
花开坐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笑。一会儿貌似惊喜地看向远方,一会儿垂头丧气地锤着地面。惊寒背着手站在她身边仰着头看着渐渐西斜朦胧得几不可闻的月亮,“今晚的风,真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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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已经不知道这是龙影破开的第几块残肢,身下有无数地刺起起伏伏攻击着他的全身,把他荡漾成大浪中一艘漂浮的破船。他不管不顾疯也似的前冲、落下、抓住前面铁骨狼蛛的残肢,被拖行一段,抓不住了就用龙影扎,再用双手死死握住剑柄,龙影刺进7级魔蛛肢体只能缓慢腐朽周边一小块,这样一直撑到划至断开前,还能被拖行一段。多亏甬道中有两只狼蛛护卫,前面那只明显之前被自己伤的不轻,所以爬行的速度并不快。除了刚开始他追上狼蛛那段是下滑的坡道,这两个多小时来,他们一直在爬坡,狼蛛尖利的长腿能够在黏滑的甬道里来去自如,他却只能挂在狼蛛的身后靠着拖拽滑行。之前在地穴冷秋借助浮力用戒指里珍藏版的头发把小吱吱捆在背上,铁背狼蛛所有来自地面的攻击都伤不她,自己全身上下除了那条银狼皮做的内裤,其他都被狼蛛疯狂发动的地刺撕扯粉碎。
冷秋不敢离狼蛛太远,因为这些毫无人性的东西一旦脱离自己的纠缠一定会轰塌甬道,所以他死死地抱着后面狼蛛的大腿,不肯放下,也不敢放下。拖后的狼蛛受到这么久的纠缠凶性大发,趁着冷秋掉落还未冲过来的间隙,用嘴狠狠地咬住了前面挡路同伴的腹部,腐蚀溶液一股脑全部灌了进去,然后拼命地推着那只狼蛛向前冲去,可是此时,它仅剩的五条腿中最拖后的一条被什么咬住,一时间它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冷秋实在冲不动了,他干瘦的小身板背着一个人,如果不是被狼蛛拖行根本来不到这里,他现在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外面飘进甬道的凉风,可是最后的这几十米,他真的爬不动了。身体全靠纵横交错的地刺挡着才没有从这黏滑的甬道里滑落下去。中间小吱吱醒了两次,但是挣扎两下又晕了过去。只有那只小红狗被他放出来后,一直威风凛凛地站着小吱吱的背上享受着冲浪的乐趣。可是它发现冷秋突然不动了,而前面那个引领冲浪的生物竟然要跑,顿时有些不悦,于是它跳下小吱吱的背踩着冷秋的脑袋跳起来咬住了逃逸生物的后腿,但是却怎么也拉不动它。
最前面那只狼蛛已经彻底死了,仅剩的几条残肢还有背甲插在泥土中独自飘零,身体已经化做一滩血水混合着黏液从坡上流下来,沾了冷秋一身一脸。甬道中活着的四个生物就这样静止着,狼蛛不动,小狗似乎也拖不动狼蛛,只是求助地看着冷秋,冷秋努力抬起头躲避着恶心的黏液,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伸出一根手指。
至于小吱吱,算了,睡吧睡吧,睡过去就不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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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人们被一种沉闷悲壮的情绪笼罩着,所有人第一时间收拾完行囊走到外面,但没有人提及早饭或者离开的话题。花开仍然坐在原地喃喃自语,惊寒则站在她的身边默不做声。风铃简单收拾好行装,走到树后拿着大枪戳着冷秋消失的地方发愣。其他孩子则围坐在大熊的身边一声不响地发呆。矮人、大剑师和翼人被惊寒派出去最后搜寻一遍,但是他明白这只是尽义务求心安而已。
天还没亮惊寒就走回帐篷分别给水手、风语无声、紫电还有暗夜精灵族长写了几封手书,现在就捏在手里琢磨着交给谁带回去。与其说是手书,不如说是遗书,他亲手扼杀了找到冷秋哪怕是皮囊的机会,他没有办法活着回去面对为冷家出生入死几十年的紫电和风语,也没法给自己内心交代。现在他只能尽量保护好花开,他知道风语的性格,平静、儒雅、专注、睿智同样也与自己一样,或者说冷家从将军到家臣再到士兵都拥有同样的狠厉和决绝,而风语无声狠起来比紫电更甚,如果知道冷秋死了,他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感知到不远处出现飞回来的身影,“哎,该离开了......”惊寒伸手拉起花开,花开一惊:“老爹,是找到秋儿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我手指方向1100米!”回答花开的是翼人族战士,昨天脱力醒了之后,他补充完粮食就连夜起身去寻找,找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他实在坚持不住准备回来复命时,却在一片灌木中发现冷秋,确切地说,是发现了一只镶着白边的红色小动物后才发现了冷秋。
闻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脚不由自主地向翼人挪去,但是又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啪”花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不顾嘴里流出的鲜血,声嘶力竭地喊到:“你再说一遍,找到秋儿了?!!”
“都愣着干什么?快啊,俩矮子已经过去了,两个小的都在,但是非常不好!”翼人本就力竭,加上急火攻心一头栽到了地上。
这时候,翼人族战士所指的方向,一道耀眼的蓝色光圈升起,花开嘴里不知喊些什么直直地冲了过去,没跑两步就撞到树上栽倒在地。众人慌乱起来,有人手足无措地茫然挪动,有人跑向翼人和花开,有人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惊寒。
“慌什么,找到不是很好吗?快!大熊与小宝带着男生去看看,女生留下照顾他花妈妈和战友,二熊大宝注意警戒,瞧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完背着手踱回了自己的帐篷。帐篷帘落下的瞬间,他攥着书信的手上,纸屑纷纷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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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我的秋儿在哪儿?”花开踉踉跄跄地跑进重新支好的帐篷内,惊寒在外面风轻云淡地指挥着众人做这个做那个,只是眼神有点迷离,时不时地向冷秋所在帐篷的方向瞄上一眼。其他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风铃和余麦跑前跑后忙活着伺候冷秋和小吱吱,连矮人竟也露出了和蔼得可怕的笑容。
冲进帐篷的花开,看到趟在床上脸色煞白,疤痕依旧的冷秋,扬起手就要开打:“你这不省心的……儿啊啊啊啊……呜呜呜”。
“花嫂,惊寒副族长已经过来看过了,说小秋有些脱力,内脏有些隐伤,但是还好不足以致命。刚已经服了药,慢慢养养有个十天八天也就没事儿了,我刚帮他清理完身子,您让他多睡会儿,我看这孩子就是太累了。”
花开听到大剑师的话,这才意识到孩子受了伤需要多休息,马上收起了眼泪:“谢谢,谢谢您,咦,这是什么东西?”光顾盯着儿子,她刚注意到儿子内侧被子角上趴着一只红毛动物,顿时紧张起来。
“副族长说,那是一种叫做狗的动物,我们紫霞没有,但是在大陆上遍地都是,是一种被驯化了的很温顺的动物,没有攻击性,我看他寸步不离小秋也看不出恶意,就没撵它,听说翼人兄弟就是看到它才找到的小秋,也算是小秋的救命恩狗了。”
听说是它救了孩子的命,花开越看这个所谓的狗越顺眼,伸手就要摸过去,可是小狗猛抬头,龇出了尖利的牙齿,呜呜地发起狠来。
“切,还挺厉害,不过看在你救我儿一命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烤了你个小东西。”说着摸了把脸,翻着白眼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这女人,翻脸跟翻书似的……”大剑师看着花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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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冷秋终于醒了,唯一的感觉就是疼,全身都疼,里里外外除了毛发和指甲盖外没有一处不疼。被拖行了一公里,上万根地刺击打,如果不是传说中的龙涎之躯,早就与小吱吱私奔到冥界了——不过疼点也好吧,至少说明自己还活着。
“难道,夏姐姐真是条龙吗?”回想自己的遭遇,冷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问题,这一次真正意识到了夏姐姐也许并没太吹牛。他自己知道身体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从木桩上掉下来,还要磕掉块皮,自从被夏姐姐喷嚏弄得满头满脸以后他察觉出身体的变化,连当时的头发自己用尽了办法都砍不断,为此他那年井月之后头发长了几天就自己剃了一个光头,被小伙伴们嘲笑了好长时间,此后头发就一直藏在戒指里,昨天被狼蛛地刺千锤百炼都没有断裂。
胡思乱想中,他突然感觉腋窝处一阵瘙痒,他吃力地撑起被子,一只浑身火红但是眉毛、耳尖、脚、尾尖都是洁白色的小狗从里面钻了出来,看到他醒了,高兴地窜出来,在他胸口上又蹦又跳。冷秋似乎能感受到小狗的情绪,忍着胸口震动的疼痛,也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的伤也更疼了。他瞄了一下身边熟睡的花开妈妈和帐篷另一侧还未清醒的小吱吱,忍痛伸出手摸着小狗的耳朵,轻声说道:“看你这么小,一身火红色,以后就叫你火儿吧好不好。”
小狗似乎听懂了冷秋的话,眨眨眼仿佛想了一想,好像更加开心起来,然后冷秋就疼得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后半夜,身边睡着的人已经变成余麦,小吱吱也搬离了出去。身体的疼痛已经缓解,瞧见火儿正紧张地望着自己,冷秋冲它微微一笑,火儿这次不再跳到冷秋身上,只是用小脑袋顶着冷秋的脸不停地摩擦着。冷秋猛然想起一件事,忙向身边摸索起来,嘴里嘟囔着“龙影呢?”。火儿看着冷秋着急的样子,不解地看着他,冷秋比划了一下龙影的样子,火儿恍然大悟般跑向床尾,拱开毛皮垫子,从底下取出了黑黢黢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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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第一次细致地端详这把夏姐姐口中的“神器”,剑体不重,无缰无穗,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仿佛整块材料一体打造而成,弹之没有金属声响,实在看不出材质,不知道为什么放不进戒指空间中去。剑鞘他见过鱼鳞状张翕,但此时却只能触摸到隐约的鱼鳞纹,找不到任何缝隙。左瞅瞅右瞅瞅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冷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把短剑拔出时剑身长有1米,可是剑鞘为什么只有半米不到?
将精神力探入剑鞘之中没多远,一股深厚雄浑的精神力迎面撞来,远古巨兽般庞大的力量让冷秋无奈地退了回来,他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鄙夷,他探查到的,是一片洪荒般的血色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