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恒大陆历二零三九年九月二十七日,八位少年终于在这天清晨离开了抱龙城,踏上来到人间的第一次旅程,这两天大家再没有讨论是否该答应九爷的事情,经过九爷的一顿早饭,这次出行就变得似乎理所应当。风铃和钱多多瓜分了那两瓶水粉,用过以后,更加坚定了帮九爷押运货物的决心——那可是谢克曼帝国军务大臣赏赐的礼物啊。至于是否与小吱吱分享,两人也达成了基本共识:她算是女人吗?
迎着初升的太阳向东一路前行,抱龙河水清澈见底,河床碧绿得如春天的草原,蜿蜒着铺张开仿若通往远古的翠玉,游在其中的鱼儿,泛起波光粼粼,与大船划过的痕迹对撞出一片金黄。岸上,芦苇于秋风中摇曳,一声声嘹亮的船工号子袭来,飞絮漫天,飘向近处烟柳深处,飘向远方水天一色的苍茫。
少年们怀着不同的心情上路,冷秋、风铃、小吱吱几人由于成人礼经历过出行虽亦感兴奋,但表面上还算风轻云淡。蓝雀、钱多多和芦苇三人活这么大,只生活过两个地方:紫霞村和抱龙城。乍遇广袤的精灵草原和宽广的抱龙河自然兴奋异常,他们跳跃着、高喊着,向蓝天、向草原、向鱼群、向河水,高昂的声音让船工和临近的商船纷纷侧目。
芦苇临行时抱了半个甲板的高大芦苇,一边熟练地编织,一边哼着妈妈唱给自己的童谣。钱多多见状逢人便问这片儿哪儿有沼泽地,这花样百出的“地毯”在那里兴许能卖个大价钱。蓝雀则迷上了钓鱼,每次钓上大鱼便在甲板上就地烤起来,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熟练掌握火魔法的操作技巧,好几次没控制好燎着了芦苇,如果不是多多和余麦两位水系魔法师在,他早就被船长提前送回了家。
五天后,在少年们都折腾倦了以后,行船进入了真正的精灵草原边缘,河道也变得狭窄起来,他们所押运的商船载物较重,已经远远落在了其他行船后面。
清晨,冷秋一身青衣白袂迎风站立船头,任由朝阳洒在身上散出朦朦金黄色,身旁的风铃白衣素袂,裙带纷飞,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弯曲的肘间。站在冷秋右边的小吱吱见状,也想去挽冷秋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只见冷秋的右臂伸向左边,拍了拍风铃的手,仿佛拍向这摸不到骨感的秋天。
船舱门口,余麦抱着膀斜靠在门框上,眼睛提溜转着望向前方,见到此景,用肘怼了怼树立在身边英雄状的孤独,“嘿,老孤,你发现没,从这个角度看,铃姐和小秋真是一对璧人呢!”
沉默……
“哎,老孤,你说说,咱哥们啥时候也能找一个像铃姐一样的兰质蕙心女孩儿呢?”
“人啊,别较劲,每天多照照镜子,就能想通好多事情。”孤独拍了拍余麦的肩头,不顾他巨变的表情跳上舱仓顶,继续做英雄状。
冷秋的身子却僵住了,他之前再次被草原瞬息万变的景色给震撼,少年们只有小吱吱和他见过真正的草原,但迷雾草原是林间草原,它的美是炫丽,无比炫丽的美,只是迷雾草原常年大雾,远不如北方草原的辽远壮美,作为男人,他自然更加喜欢这种广袤雄壮的美。之前他没注意到风铃刻意化妆并穿上了与他比较搭色的裙子,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风铃挽住他胳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吱吱。二人在两河流域生活了那么久,很多时候小吱吱都是这样挽着他一起行走的,当时在他心中并没有男女之情,就是从内心感觉这种习惯很好,回归后小吱吱很久没这样做过,这次挽住他的手臂让他感觉很温暖。谁知手一拍上,这手感明显有差别,小吱吱那充满骨感的小干巴手不可能拍出这种感觉,冷秋马上反应过来挽住自己的是谁。
不过风铃姐姐也好吧,别说,有肉的感觉还真不错呢......
小吱吱从侧面看到冷秋面色一紧,眼神迷茫了一下,还暗自欢喜,看来,秋哥哥还是习惯我的。可是看到冷秋转瞬又变得温暖起来,内心开始变得彷徨,看来,秋哥哥是谁都可以的……
就在这暧昧与反暧昧情绪蔓延开来的时候,舱顶孤独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有人落水!”
冷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顺势抽出手臂,一跃而下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此处转弯是进入一条狭窄的河道,冷秋跳落的地方看不到船后情况,他四顾了一周,只能泡在水中颤巍巍地问道:“谁?是谁落水了?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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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已经回答不出“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这灵魂三问,他就知道逃,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地逃。前日他昏迷过去后,六翼暗魔虫经过休息已经重新找了他的气息追了上来,于是他又开始朝一个方向狂奔,可是每次力竭之后,没等他吃上几口戒指空间里储存的食物,那两只丑陋的虫子总能寻找到他的气息追踪上来。一天多时间,他已经精疲力竭打算放弃的时候,竟然被他发现了一只风狼,这只衰老的风狼离开族群想找个清净地方独自回归狼神的怀抱,没想到老了老了被一个小东西当成坐骑玩儿命地逃窜,银狼族人的气息对风狼天生的压制让它没有办法拒绝,而且它自己也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危险,这头高大的老狼只能卖命奔跑,直到银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蹬开老狼跃入水中,它才真正回归了狼神的怀抱。而从小生在帝王家、众星捧月般长大的银月,受了这么久的惊吓、无数次精力体力用尽、把所有潜力掏空以后,被冰冷的河水一冲击,就再次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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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水性极佳,奈何河水太凉,摸到银月后,小腿抽筋好几次,才依靠小吱吱的帮助好不容易将落水者拖到大船边。
他换洗完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随船的牧师满眼桃心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所有人的问话都不搭理,只是花痴一般自说自话:“太美了,太帅了耶……”
“人怎么样了?”看到这个情形,冷秋只能动用一点精神力。
“啊,啊”,小女牧师终于醒了过来:“人很好,很帅啊!啊,不是,人很不好,但是很帅。”
冷秋终于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稳妥,刚要推门走进救治舱,就听到孤独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那是什么东西?”冷秋走到船舷边,手扶船舷将头探出船外才勉强看清楚孤独手指的方向,顺着指尖向远处望去,只见离商船不到三十米的芦苇岸上,两只黑乎乎的飞行魔兽悬停在半空。这时候大部分人听到孤独的话都已聚集到左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两只丑陋无比蛛形魔兽,所有人表情都凝重起来。
冷秋见状开始进行目标探查,一道精神力向岸边蔓延过去,自从进入七阶以后,内视之眼已经可以专注于小区域目标的探查,不需要每次都被动的360°全方位弥散,两个紫黑色、八腿、蜘蛛状的怪样子模糊地出现在冷秋脑海里,三十米,差不多已经是冷秋内视之眼现在可探查的最远距离。
“紫黑色、紫黑色?”冷秋一边念叨着,一边努力地想紫黑色应该代表着什么魔法元素。
“黑暗魔兽”,小吱吱的情绪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挽手事件中完全摆脱出来,语气淡淡的。
“啊?!”轻描淡写的语气并没有影响身边的气氛,紫霞八少还好,从小被魔族故事吓大的船工们听到这几个字却淡定不下来,甲板上顿时一片大呼小叫。本来黑暗魔兽在白天眼神都不大好,这兄弟俩刚吃完一只老迈的风狼正意犹未尽,河水又阻断了所追踪猎物的气息,正踟躇中,听到不远处的惊呼声,骤然来了兴致,沿着河岸向声音的方向快速移动了过来。
“大家不要惊慌,这是六翼暗魔虫,惧水,暂时不会攻击我们”。
以恒大陆上要说对魔族的了解程度,最熟悉它们的不是各大学院、不是各国皇族甚至都不是研究魔兽的专家,而是冷家。三千年不戳的积累,让冷家集中了几乎所有魔族、黑暗魔兽的资料,哪怕是大陆上从来没人真正看到过,仅凭口口相传的黑暗魔兽都有详尽的画像、描述和能力推论。这些花样繁多的记载都编辑成册存在于冷凌峰传给冷秋的戒指中,成为冷秋小时候茶余饭后的甜点,没事儿时候就翻出来当动物世界来看,那些图册和上百种黑暗魔兽早已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经小吱吱一提醒马上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紫霞山残酷训练后期,为了增加孩子们的乐趣,让他们找到一些心理平衡,紫电拿自己当靶子让他们训练,中间所有组织、攻击战术都是冷秋负责安排。冷秋不在的四年多时间,则全部由风铃指挥,这样的时候下命令已经成为本能。
“蓝雀你组织船工调整重弩,取出破魔箭上弦备用,看我挥手为号;多多、余麦分置两舷,余麦马上在左舷撑起水魔法护盾;多多暂时在右舷观察,防止敌人绕到我后方;芦苇植物攻击准备;小秋一会儿跟随我上岸,准备好随时攻击;孤独继续观察,接应两侧并防止敌人逃脱,注意观察远处有无援兵;牧师准备光明魔法救治伤者;大家最好预备些魔晶备用。船长,先不要乱,马上把船靠到左岸上去;小吱吱……”算了,反正冷秋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六翼暗魔虫,成年7阶,黑暗魔法多为防护,远近程攻击都很弱,触须和八肢,尤其是两对前肢是主要攻击手段,有破魔能力,弱点:腹部、眼睛、口。如仅为这两只,我方可战而胜之,力图全歼。小吱吱上岸后,攻击完毕莫做停留,向左岸纵深侦查一公里,遇敌须避战,尽快回来通报。”虽然两只魔兽用全歼这个词有些随意,但政委、班副兼参谋长用精神力将信息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位参战少年后,大家有些惊慌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六翼暗魔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前进的速度降了下来,可走近后感知到大船上很多鲜活美味的食物,又重新兴奋起来,在双方刻意行动中,距离渐渐拉近了。
船身一震,左侧终于贴到了岸边。风铃一挥手同时高呼:“芦苇准备动手!”话音刚落,船头船尾的船载重弩便攻击出去,风铃、冷秋还有小吱吱飞身跃下甲板。
还没等慌乱的船工们装好第二支重弩,战斗便结束了,连射出的弩箭都由小吱吱捡了回来。
两只六翼暗魔虫在空中险之又险地避过弩箭后,看到有比较危险的两枚食物向自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慌乱中便想先落在地上再攻击。可偏偏这里是芦苇荡,是芦苇最熟悉最亲切的植物天下,根本没让他们的肢体落到实处,身下的芦苇便猛然弹出,将他们又震了起来,柔软的腹部没及全力保护便伤痕累累,疼得他们吱哇乱叫。那两枚危险食物可不会理它们的疼痛,两柄大枪几乎在他们下落的同时便出现在洞门大开的腹部,一道黑影也从冷秋身后倏然冲出,箭矢一般掠过冷秋一侧魔虫的身下。冷秋见此便没有再理会自己身前那只六翼暗魔虫,而是沿着风铃长枪甩出的方向射出数枚金锥箭,每个箭头上都扎着一枚红莲球。
数声闷响过后,风铃一路准备的风刃与冷秋的红莲球一起,将风铃面前的这只六翼暗魔虫打击得支离破碎那叫一个恶心,而另一只魔虫也好不到哪里去,腹部从头到尾被开膛破肚,冲出数米后,内脏喷涌着翻倒在芦苇荡中,看得船上的芦苇一阵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