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临的时候又有麻烦来了:银月住在哪里又成为一个严肃的课题,本来现有条件只剩下冷秋的大床上有一个位置可以容纳银月。可是火儿每天必须跟冷秋睡,她一直占据着床的另一侧。今晚她说什么也不让银月上来,甚至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着银月频频龇牙。这让冷秋很不解,很久以前他就隐隐感觉火儿有一种辨别善恶的天性,无论对人还是对魔兽都有。在紫霞山,她对花开和清莲两位妈妈的态度就截然不同,在大院里他们接触的第一个外人七娘,她也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从结果来看似乎她并没有错。也正因为如此,由于火儿的态度尽管冷秋对九爷也抱有感恩的心思,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深深地戒备。
但是这种直觉又似乎带着很浓重的个人主义色彩,比如对风铃、对余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爱答不理。冷秋从小跟他俩一起长大,深知二人的品性良德,自然不会是因为火儿的态度就否定两人。而且风语叔叔也经常告诫自己,人间是灰色的,不能光以白和黑来判断人的好与坏、善与恶。
接触了几天后,大家发现这位月公子除了有些笨手笨脚,有些自以为是,有些轻度洁癖和自恋,还有一种骨子里透出的高傲,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这个是装不出来的,这也是大家与他和谐共处,并愿意保护他与之一起蹲铁笼的主要原因,所以火儿的态度很让冷秋很不理解。
很多年以后他才理解,智慧生物之间的缘分很是奇妙,有些人(兽)就是天生不对付,不需要任何理由。然而又有可能在某一时段爆发出不可理解的机缘,火儿和银月这种无来由的恩怨纠葛几乎困扰了他整个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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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抱着被褥站在眼前的小吱吱,冷秋顿时明白了她的决定。
银月此刻正面红耳赤地对着火儿据理力争,也注意到了从里间走出来的小吱吱,登时一怔停止了争吵,愣愣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里面归你了,我习惯!”
银月瞧瞧小吱吱,再瞧瞧冷秋,也没听清楚小吱吱说的是习惯还是喜欢,顿时面色一喜,对冷秋来了一个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飞速地跑进仆人间关上了房门。从蚯山商馆里逃出来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这六天里,银月经历了惊吓、逃往、力竭、落水,又在船上奔波了两天,被囚禁了半天,又骑马跑了近四天时间,到抱龙城以后一刻都没有休息,就跟着众人学这学那,从小娇生惯养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看到床也不管软硬尖叫着直接扑了上去,在脑袋沾到床上的那一刻便睡着了。
冷秋则略显尴尬,本来在两河流域的四个月或者四年的时间里,他与小吱吱同吃同住同行,彼此的确很习惯。出来以后,才在大人的暗示中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少,生理上的变化也让他常常从内心告诫自己男女有别,冷秋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紫电和风语无声没有子嗣,自打小吱吱做了他的小跟班,他就一直把小吱吱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但两人最多算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没有外人的时候还好,现在在所有人面前两人同床而眠,自己倒没什么,小吱吱已经36岁了,虽然在暗夜精灵中,她才算刚刚步入少年,可在别人眼里这个年龄已经不小了,与自己同床共枕,以后可怎么嫁人?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又没有办法直接拒绝,于是有些郁闷地打开房门门走了出去,看到院子里还在努力完成订单的芦苇和蓝雀,斜倚半壁亭面色轻佻看着自己的余麦,以及一脸无悲无喜做英雄状的孤独,内心无来由地一阵烦躁,快步向大门走去。
“老孤,你说小秋这表情是窃喜还是羞愤还是羞愧呢?”余麦踢了一脚身侧的孤独。
“没注意他什么表情,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吧,之前天天跟着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女孩子,现在屋里不过是多了一个不女不男的男孩子。这不管什么事儿啊,习惯了就好。”
“咣”的一声,小吱吱摔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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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哎呦,”一声从门口传来,冷秋刚冲出大门就被一巴掌拍了回来。
“哎呦~这是哪个小混蛋,毛手毛脚的,可撞死我了!”
“小秋给七娘请安,是我!”看着在一条直线上左右摇摆着钻进来的人影,冷秋忍着胸口的疼,赶紧躬身行礼。
七娘见到冷秋,马上换做一脸笑颜如花:“呦呦呦,我以为是余麦那个毛楞楞的小兔崽子,我们的小秋今天怎么了这是,什么事让我们沉稳大气的小秋这大晚上的没头没脑的?不是惹了哪个女孩子吧?铃铃、铃铃呢?”
听到七娘的话,第一个跑出来的竟然是小吱吱,她用克制的速度快速来到冷秋身后,黑色紧身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依然毫无存在感。七娘也习惯了小吱吱的性格和行为,仿佛没看见她一般走向刚刚走出正屋门的风铃。
“呦呦呦,我们的铃丫头这几天没见怎么憔悴了许多,是不是哪个混蛋欺负我们铃丫头了,跟七娘说,七娘帮你出气。”七娘笑颜如贼,眼睛提溜转着。
风铃走到七娘面前与众人一起向她问过安后,听到她这话,心头竟然一酸,这段经历又怎是一句欺负能诠释的......
不过她很快调理好心情,微笑着说道:“谢谢七娘挂记,铃儿没事,只是这一走就十天,又是船又是马的有些疲惫。再说,这么久不见七娘,甚是想念,听您过来,这也没打扮就出来迎您了。”
“呦呦呦,外面行走以后就是不一样,我们铃丫头嘴越来越甜了。”说着,她拉着风铃的手进了屋子,冷秋见状也只能带着小吱吱跟了回去。
“我啊,这几天都在南城那面忙活着,这两年兵荒马乱的,城里的姐妹也多了起来,打完仗没有人赎被卖出的苦命人也是不少。你们走这几天,娱区做了两场奴集,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缺点就是心软,见不得年轻姐妹受难,就花钱啊救出一批。咱们原本的地方太小,这不打算在南城做个正儿八经的园子,正选地方呢!”
战争的时候,参战双方都会有大量俘虏被集中收容,好在现在大陆战争对于俘虏管理更加趋于文明,残虐以及杀死战俘的事件很少发生,一则大陆文明在发展,各帝国高层、贵族对于杀俘、虐俘事件深恶痛绝;二则大陆联盟议会有严格规定,出现大面积杀俘虐俘行为的国家将受到至少十年的经济制裁,这对于刚经历战争的国家无异于雪上加霜,几乎没有国家会因为战俘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三则几乎每一个俘虏都是财富,无论怎样规模的战争终会结束,各帝国只要不覆灭,为了国内军民的感情也必须争取战俘回家。所以战后各方交换战俘,赎回战俘,甚至战俘的尸体(骨灰)中间有大量的利益可图;四则还可以通过动员俘虏争取做本国的奸细为自己提供情报。
但是战俘政策仅限于参战将士,女性俘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除了大贵族的直系家眷、王族皇族成员交易有价值。其他女性俘虏结局大多比较凄惨,价格原因几乎没有贵族会赎回普通女仆,而平民也很少有机会能赎回俘虏中的亲人,即使找到门路,高昂的战争赎金也不是平民能够接受的。这样女性俘虏战后通常会被各级军官挑选完后送到商城中交给专门的拍卖场去拍卖或者送往奴集中像牲口一样被人挑走做奴隶。之前抱龙城奴集都是在武器畜牧交易区进行,后来经过女权保护者尤其是来自文艺区各大院校的抗议,才在娱乐区清出一块区域不定期开启奴集,这一段时间战争结束,奴集自然红火起来。当然,奴集交易的不仅仅是战俘,也不仅仅是女性。
在抱龙城也算做过几天生意,风铃自然听说过一些传闻,听七娘如此说面色有些阴沉,七娘察言观色,马上改变话风:“就在下午我选中的地方跟房主讨价还价的时候?你们猜猜谁来找我了?”
没有等风铃二人回答,七娘紧接着提高音调说道:“是龙隐马帮舵把子清星河!哈哈哈”
尽管七娘笑得豪气干云,但是风铃和冷秋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都露出她来找你干我们屁事儿的表情。
“清大当家就是爽快,一句话就让对方让了价格,比我的心理底线还低。还直说求我做一件事,听说我认识几位少侠,便让我回来稍个话,让几位少侠明晨务必到龙隐马帮总舵走一趟,有事相求,如果各位生意有什么损失,她愿意三倍赔偿。”
风铃闻言本来就未舒缓的面色更加阴沉,她显然还没从给七爷“帮忙”事件的阴影中完全摆脱出来,再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强笑着问道:“早就听说清大当家是锦心秀肠、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呢,不知道如此人物委托您来找我们这些后生小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龙隐马帮,不熟悉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没有来过抱龙城,六座城门入口处都有他们的分舵,几乎进入抱龙城第一眼可以看到龙隐马帮大大的立招。紫霞八少不知道的是,龙隐马帮乃大陆北方第一大马帮,几乎垄断了北方草原西部所有的雇佣马队和船运的大宗生意,从飞马古道、到各大商道、从红河之滨到菲力加罗山脉脚下,从漠北冰原到乌拉格大草原,从青青比亚湖到桑德湖,他们的身影无处不在。更加传奇的是,这个马帮从来都是冷家女人做舵把子,从最早的冷轩妍到冷无霜、从蓝沁.特纳再到现在的清星河,尽管冷轩妍走了60多年,冷凌峰夫妻也离去了20多年,但龙隐马帮在顾岩子奇几乎不讲理的支持下,依旧在大陆上屹立不倒。
龙隐马帮从不参与政治,甚至在抱龙城的民商联盟中都不参与主事,平时处事沉稳低调,举止得当,且收费公平,童叟无欺。尤其是为了照顾同行生意,只接五百金币以上的白道生意,每月也只走五单。这让很多中小马帮感动不已,纷纷尊龙隐马帮为北方龙头。但做这种生意光靠本分肯定是不行的,龙隐马帮静时安之若素,动时却雷霆万钧。最近一次出手是在十年前,鸿鹄兄弟刚刚起势之时,当时北方草原最大的马贼势力“五黑手”抢劫了龙隐马帮的货物,当时龙影马帮舵把子冷凤鸣尚未更名为清星河,她按照江湖规矩带着货物总额的1/4赎金亲自去领货,谁知道被“五黑手”四位当家一顿羞辱赶了出去。五天后,“五黑手”位于蚯山深处的总舵被未知势力血洗,总舵中无论男女老少近500人无一生还,唯独在外出任务,没有参与羞辱冷凤鸣的三当家幸免于难。
据说当时黑手老三赶回蚯山总舵发现惨状后,发疯地去找冷凤鸣报仇,路过半碧湖时得知冷凤鸣正在此处游湖,于是带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当时正在湖中与谢克曼帝国长公主瑞贝莲殿下泛舟痛饮的冷凤鸣喝多了,听到有人在岸上叫嚷要取她的命,喝止了护卫,自己撩起一把湖水对着岸边轻轻一吹,大笑道:“冷家人的命你是没资格拿走了,我把这天,把这星河给你,抵你那些鬼魂野鬼的命。”笑罢便醉倒在甲板上。
大片冰凌越过百米距离击穿斗气护盾直接呼在了黑手老三的脸上,他惨叫着与手下一起逃之夭夭。从此江湖上再没有了“五黑手”,只剩下一个三麻子。而长公主看到冷凤鸣酒醉后以水为天,以冰凌为星河,不禁大笑,提笔赞叹:“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醒后冷凤鸣收到长公主的赠诗,十分得意,于是更名为清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