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中，佛灯光明，展氏兄弟正在打坐，兄长展林断臂，弟弟展培跛脚，但两人脸色平静，在佛门环境的熏陶下，显得很平静。

听见声音，两人睁开眼睛，待看清离愿的样貌之后，两人都非常激动，站起来就要向离愿行礼。

离愿快走一步，扶住了两人，心中有些愧疚，毕竟他们两人沦落到如此地步，跟他关系很大，尽管没有实际证明，但离愿心中已经隐约有些猜测。

“恩公，上次得您帮助，让我们兄弟两人得以活命，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展培跛着脚，搬来两张椅子，让离愿和无鸣落座。

无鸣拒绝了，随身坐在地上的一个蒲团上。

离愿心中有些感动，他对展氏兄弟只是滴水之恩，但他们却一直记着，哪怕身体残疾了，也没有怨天尤人，失去这份感恩。

而有些人，却把救命之恩抛于脑后，落井下石，人与人之间，区别真的是太大了。

“你们的事我知道了，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我帮你们报仇。”离愿在展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斟酌着字句，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展林虽是大哥，但一向不大喜欢说话，心性如此。

弟弟展培很开朗，没有隐瞒，说道：“害我们父母的是丁文鹊，我们想亲自报仇，但我们也知道这太难了。”

“丁文鹊，他怎么会？”离愿很吃惊，展氏兄弟跟丁文鹊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才对。

“丁文鹊发现我们的身体有异，想要我们帮助他，让他研究，我们没有答应，得罪了他。早知如此，我们应该答应他的......如果答应了他，爹娘就不会......”展培双眼含泪，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展林一脸恨意，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兄弟俩的伤，曾姑娘来送过几次药，所以丁文鹊看我们不顺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离愿问道。

“丁文鹊这人疑心太重，对曾姑娘有一种偏执的感情，所以所有靠近曾姑娘的男人，他都看不顺眼。哼呵，只是我们兄弟俩是最好捏的。”展林说道，一脸恨意。

“阿弥陀佛，红颜骷髅，就算艳绝天下，最终都不过是一捧黄土，何必执着，世人都放不下啊。”无鸣原本静静的听着，这时却突然说道。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说的就是和尚你吧？”离愿揶揄道。

“阿弥陀佛，贫僧从小出家，不曾红尘动心。”无鸣回道。

“不入世，怎么出世，从未拿起，何谈放下？无鸣大师，你为何不去红尘走上一遭，也许就能大彻大悟，成就佛身。”离愿说道。

“众生平等，贫僧无鸣，无得，亦无失。”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也说不过你。”离愿望了展氏兄弟一眼，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说道。“我想把你们带走，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我们兄弟当然乐意，只是担心连累了恩人。”展林说道。

“无妨，只是报仇之事，我却不能为你们做了。我还有事需要丁世居帮忙，况且曾小柔是我的一位故人，我却不能替你们杀了她的丈夫。”离愿很坦诚。

“我们明白，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不敢奢求其他。”展培说道，拉着哥哥展林就要给离愿行礼。

“虽然我不能为你们报仇，不过我灰衣寨武学众多，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尝试练练武。”

离愿抬手间，一股柔和的劲道出现，阻止了他们。

“多谢寨主。”展氏兄弟大喜，他们已经残疾，想要报仇基本没有希望了，但是，现在离愿却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只要练好武功，这报仇之事，还是有希望的。

“阿弥陀佛，离施主，你这是徒增罪孽。”无鸣说道。

“大师，何为罪孽？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弱肉强食，也是万物规则。对人来说，这是罪孽，对这个世间来说，这是平衡；对佛来说，这是因果。”离愿信口胡诌。

无鸣沉默不语，他觉得离愿的话看似有道理，深思之后却感觉太过极端，但一时之间，他却想不到说辞来反驳。

也许，离愿说得对，这就是因果。

世间一切，都是因果。

众生皆苦，这因果，无人能逃。

气氛有些不对，而此时，一个小沙弥匆忙而来，告知离愿等人，主持方丈圆寂在即，想要见离愿一面。

方丈室。

吾矣身披金色袈裟，一脸平静。

在他对面，是虚空寺的一众大小僧人，他们满脸悲伤，口念佛经，似在为他们的方丈祈祷。

“大师。”

离愿迈步进来，在吾矣对面坐下。

“离施主，我将要魂归落海，能再见你一面，人生没有遗憾了。”吾矣笑道，精气神十足，看不出来是将要圆寂的样子。

“大师，难道你认识我的亲人？”

离愿可以肯定，他是第一次见吾矣，但吾矣似乎对他很熟悉。这由不得他不联想。

离愿是一个孤儿，从未见过父母亲人，心底深处很渴望这份亲情。

“施主，你可想过，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时，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到那时，你自然知道你的亲人是谁。”吾矣笑道。

“梦？怎么可能？”离愿不明白吾矣在打什么哑谜。

“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得那么快。”吾矣自言自语。

“大师，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啊？”离愿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传说，天地大旱，万物面临灭顶之灾，那时候，赤地万万里，横尸遍野，疾病丛生，众生苦苦挣扎，不得解脱。有如意划破天际，降下落海，解救众生。”

吾矣双眼放光，神情激动，自顾着说道。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在他这样的一代高僧身上出现，实在不太常见。

“师尊，这个传说，我怎么没有听过？”吾矣对面的无尘不解，开口问道。

其他僧人看向吾矣，都同时摇头，显然这又是一个众人没有听说过的传说。

“落海之中，五彩霞光散发，有斑斓出世，慈悲救人，普度众生，是为斑斓如意佛。”

吾矣没有理会，看着离愿继续说道，显然这些话是说给离愿听的。

“大师，小僧有话说，斑斓如意佛以凡人之身，历经九九劫，修成佛陀之身。怎么到您这里......”

无鸣忍不住问道，斑斓如意佛的修行之路，天下的佛徒都知道，因为这些都详细的记载于各种佛经之中。

其他僧人也是目瞪口呆，主持方丈的话打破了他们一贯的理念，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但是，吾矣是他们尊敬的方丈，更是修行之中的前辈，他们不敢也不想去质疑。

离愿也愣住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这一套在佛徒身上不适用？

应该不会啊，吾矣大师虽然武力不高，但是佛法修行很深，相信他是不会打诳语的。

难道这就是真相，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这一刻，离愿突然对这个世界好奇起来。想要去看看落海，还有落海之中的坠泪星屿。

传说，那里是修行的终点，隐藏着人类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