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了了悄悄瞥他一眼,又像鹌鹑一样缩回去的脑袋,周寂愈发的无奈了。
他救下张了了,打算随她去龙虎山的原因是想要了解天师道对慈航普度的态度,然而这位遭逢大变的女子把所有的信任和依赖都寄托在了周寂身上,生怕周寂会因畏惧国师的权势而离开她。
惊弓之鸟,不外如此。
“我既已答应送你去龙虎山,自然会说到做到。”周寂也不好责怪对方,只得轻叹一声,将院里碰倒的桌椅摆好,摆手示意张了了退下。
见周寂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张了了张了张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轻手轻脚的回到厨房,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悄悄的回房了。
周寂修为深厚,六感也及其敏锐,张了了的举动自然也一直在他的感知之中。
随着门扉咿呀关闭,周寂睁开双眼看着桌上长短粗细不一的青菜,以及略有焦糊的炒肉,心底不由泛起一丝暖意。
他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张了了想要报恩的心他自然明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市井之间的戏言,这一路来张了了一直在努力照顾他,想要用这些举动来表达心中的感谢。
这几盘菜便是她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
周寂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似乎能看到门后的女子正摒起呼吸等他品尝,当他报以最大的觉悟夹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时,不禁哑然失笑。
味道还算可以。
想来也是,刀工不熟练这没办法,但炒菜的味道张了了肯定是会提前试味的,这是态度,也是尊重。
下午经历一场颇为幼稚的切磋,周寂这会儿也觉得饿了,两菜一汤吃的干干净净,这才听到门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夕阳西下,夜幕随之降临,周寂早早的回到了另一边的厢房休息,听到了张了了在厨房刷洗碗筷的声音。
周寂吃完了她做的晚饭,这让张了了略显开心,一边在厨房外洗碗,一边哼唱着一首江南小调,轻松欢快,很符合现在的心情。
.......
龙华山,玄心宗。
聂真君看着聂英胸口的掌印皱眉道:“你是说他出手时全身金光闪烁,并且能用手掌捏碎你的无我剑意?”
聂英面如金纸,眼眸中的恨意犹如实质。
“宗主,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聂真君指尖探出一缕真气,覆盖在聂英胸口的掌印上,摇头道:“这一掌他临时收力,掌中并未附加真气,听你的描述,身上的金光只有迷惑的作用,反倒像是凭借外物做到的效果。”
突然,聂真君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宗主?”见到聂真君发呆,聂英赶忙撑着身子坐起,额间因剧痛浮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低声道:“宗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聂真君恍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说罢露出慈父的假笑,拍了拍聂英的肩膀,道:“这几日你好好休养,我已经派人去为你寻找治愈内伤的良药,估计明天就会给你送来了。”
聂英张了张口,看着起身打算离开的聂真君,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从始至终聂真君都没有说替聂英出头,聂英既不敢提,也不敢问。
“木魁。”
聂真君一出房间,就向门口的一位中年道人询问道:“汴都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中年道人伸出手指,将落在肩头的小鸟拨飞,沙哑道:“宗主问的是哪方面的动静?两个月前司天监的太史令因弹劾国师被皇上罢官,随后全府上下俱被追杀,至今只有长女张了了下落不明。”
聂真君脚步一缓,皱眉道:“本座想听的不是这个!”
木魁随聂真君身后,看到宗主缓步不禁笑道:“张了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泗水淀,同时泗水淀的芦苇荡中留下了四具毒芒的尸体。”
“有人救了她。”聂真君低语道,“是......周寂?”
聂真君眯起眼睛,将半个月前镇江县殒落的蜈蚣精和横空出世的周寂联系到了一起。
见聂真君陷入沉思,木魁闲来无事,便向着树梢的喜鹊招了招手,原本在枝头嬉戏的小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主动落在木魁手指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木魁自得其乐的在旁边逗鸟,丝毫不在意聂真君在想什么。
“木魁。”聂真君的声音惊飞了木魁手上的喜鹊,同时也凝成一缕细线钻入木魁耳中,“明日一早出趟远门。”
“哪里?”
“云顶山。”
木魁顿时没有了刚才的悠然,苦着脸道:“能不能换个地方?”
“可以。”
“真的?”木魁面露欣喜却又被聂真君接下来的话打入谷底。
“那就去法度寺。”
“得,我还是去云顶山吧。”木魁苦笑道,“那头独眼狼虽然修炼的是瑞金之气,但我还能在境界上压他一筹,若是去法度寺,恐怕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聂真君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若本座猜的不错,云顶山已经变成一座空山了,你过去以后只需确认山洞之中的赤华铜精还剩多少,那里有奎狼的气息,飞鸟不敢踏足,所以就只能由你亲自跑一趟了。”
......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就有人扣响了院落的大门。
张了了在大门响起的第一声就被惊醒,捧着心悸的胸口趴在窗缝往外望。
周寂这时正在院中养剑,一缕真气从剑身飞出,化作触手把门闩打开,有些不悦的瞪了眼谄笑进门的砚秋。
砚秋进院以后便老老实实的找了个石凳坐下,打算先等周寂收功。
没等她坐下,就感觉到一道窥探的目光从另一边的厢房里传出。
砚秋抬眸看去,正巧与窗缝后的张了了对视,一个充满好奇,一个张皇失措。
“你好。”砚秋走上前去,却见窗缝后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正待她以为对方是小孩子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位弱柳扶风般的江南女子,相貌清秀体态单薄,眼眸泛着盈盈的水光,看起来颇为柔弱。
“了了见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