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清冷,金光璀璨。
清冷的月辉散落在周寂肩头,犹如一件轻薄的羽衣,在羽衣的托举下周寂御风而立,虚空里,斜斜刺出半截剑尖,聚拢起来的月辉如流水倾洒而出。
这一剑是周寂目前所能做到的巅峰,惧留孙所传的玉清仙法关于剑道的内容少之又少,他只能凭借元神玄妙以及蕴养出的一缕法力,削繁至简,最终化成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刺。
就这么简单一刺,包含阐教传承的大道,也蕴藏了现世所观的无数剑理。
即使练习千万遍,怕也刺不出来。
这一剑刺破了虚空,消弭了踪迹,在虚无中诞生,乍然出现,似含光承影,迅疾如电。
直到剑尖出现在法相掌心,杀意才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只见佛掌落下的势头顿时一滞,便看到一点寒芒,破开金耀佛掌,探出一角的剑尖与天空中的明月相映,犹如一条白线贯穿天地,千锤百炼带来的决绝,从这狭小的空间,轰然爆发出来。
那股力量,足以摧毁周遭一切事物,包括庄严宝相的佛祖,包括这柄剑尖的主人。
身为合道境的一缕分神,佛祖法相也有些惊讶周寂所爆发的这一剑。
不过惊讶归惊讶,即便它现在的法力如无根之火燃尽即灭,但境界的差距依然让它毫无惧怕,佛祖低头看着掌心穿透的这道白线,拈花一笑,一朵金莲从指间浮现,随即拈花指落,如大地一样的厚重禅意,从指尖流淌出来。
惊天动地的可怖能量,终归像似肆虐的洪水,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大地的厚重,释放所有的余波后,变得安静,再难兴起波澜。
周寂不以为意,这一剑能伤到佛祖法相就代表眼前这个‘合道境’远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分神毕竟是分神,与本体好似云泥之别。
眼看法相的伤口在金莲的禅意中迅速愈合,周寂扬起长剑屈指一弹,剑尖应声而融,这柄从竟州府寻来的上品好剑一下子被赤铜色光芒淹没,顿时化成一滩铁水。
铁水漂浮空中,好似有一团金耀色的物质从周寂的弹指中流出,赤华铜精与铁水相融一处,迅速凝练成一柄新的长剑。
剑身通体金耀,上有钨铁细纹,形如波浪,流光如水。
周寂持剑而立,披拂在肩上的月华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佛祖法相同质的金芒。
就像是被侵蚀、被感染、被同化,周寂连人带剑一同融入了淡金色的佛光中。
佛祖此时方才露出骇然神色,低眸看去,原本快要愈合的手心不知何时掺杂了一道细若游丝的黑线,表面虽看似无恙,但它知道短短在这片刻间,这些杂质已经溶进了它的体内,散布在了周身各个角落。
出于本能,它只能拼命驱逐这些杂质,奈何钨铁已被周寂的赤华铜精炼化犹如附骨之疽深埋体内。
以点破面,以杂破纯。
法相本质不再纯粹,佛光也随之黯淡下来,周寂从黯淡的佛光中缓缓浮现,剑指一点。
在法相体内连接成网的丝线轰然炸裂,化成一道道锐金剑气破体而出,回归到了周寂剑指前。
“不!本座不服!”佛祖法相看着全身上下数十数百道剑伤,含恨出手。
一掌拍下犹如天崩地裂,奈何八宝铜灯被毁,它的法力无以为继,掌势刚刚蓄起便被周寂凌空飞跃,一指点在了眉心。
砰~
一切幻影如泡沫破碎,一切法相如山势倾塌。
原本高达十几丈的巨大法相便在这一指之下,犹如戳破的泡沫,砰然粉碎。
细细的金沙在月光下随风飘散,只剩一块弹丸大小的赤金圆球与周寂指尖的赤华铜精融作了一团。
...
此时,飞仙楼旁的战斗也已进入了尾声。
没有柳藏锋插手,夏侯以一敌三,逐渐被城隍和文武判官所克,真气耗尽,体内的妖丹也慢慢萎靡,夏侯被一掌拍进楼中,摸着胸口断裂的几根肋骨,心中萌发了退意。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的微弱呼吸吸引了他的注意,夏侯咳出一口瘀血,手中长剑悍然甩出,乌青色的剑芒再次变成一条蜈蚣缠向想要追击的黑色巨手。
有了喘息之机,夏侯赶忙掀开旁边的一块墙板,看到了压在碎石下昏迷不醒的柳藏锋。
柳藏锋此时的状态比他还惨,五脏六腑俱已受损,胸前肋骨也断折过半,如今没有殒命全靠体内的一口内气吊着。
回头看了眼快要挣脱蜈蚣的巨手,夏侯呲牙道:“罢了,老子反正有金丹在,老天爷也收不了我。”说罢伸手掰开柳藏锋嘴巴,张口吐出一枚灰蒙蒙的妖丹,落入柳藏锋口中。
“玄心奥妙,移魂大法!”
吐出妖丹,夏侯的气息顿时萎靡,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夏侯手掐指诀,一道正宗的道家真气从他指尖流出,随即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尸体’已经躺在了自己身旁。
“真不愧是玄心正宗,仙法果然玄妙。”‘柳藏锋’也是第一次施展国师所授的仙法,这本是他保命的法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情况危急不便多想,‘柳藏锋’一掌将快要苏醒的‘夏侯’丢出飞仙楼,自己从楼后翻身而下,一边咳血一边朝城外遁逃。
城隍这时刚挣脱蜈蚣幻影,见夏侯冲出窗口打算拼死一击,自是心中冷笑。
原本十余丈的巨手凭空又涨十丈,以太极图封锁夏侯方位,探手将夏侯乃至整个飞仙楼握在,捏成了碎片。
一时间城里的百姓都听到了飞仙楼塌的轰鸣声,但无论是刚才的佛像还是现在的巨掌,无人敢出门看热闹,仅有少数胆大之人趴在窗缝上悄悄朝飞仙楼的方向张望。
周寂浮空而立,挥袖驱散烟尘,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后方面露骇然的俞轻鸿,两人对视一眼,周寂便错开了视线,低眸看向街道上不知所措的众人,周寂叹息道:“我便是周寂,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寂。”
地面是的众人面色发苦,看完了周寂如何打爆佛祖,他们也便熄去了谋划周寂的念头。
什么天师道传承?见鬼去吧。
俞轻鸿见到还有几人眼眸闪烁,似乎还没有放弃打算,便轻咳一声,朗声问道:“夏侯说仙长窃取了天师道传承,所以才能步入仙道,不知夏侯所言是真是假?”
“我所学并非传自天师道。”周寂缓缓落到地面,化神境威压轰然释放,来自灵魂层面的压力迫使众人接连后退,修为低者甚至双腿发软,有屈膝跪伏的冲动。
“不过要说仙缘嘛......”周寂笑道,“你们可知国师为何害我?”
在场众人面露沉思,却无人应答。
周寂也没打算回答,问罢这个问题便略一拂袖,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
“公子!你有没有受伤?”张了了见到周寂在画面上消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从身边传来,看着突然回到座位的周寂,张了了赶忙迎了过来,一边为他整理衣袖一边细细询问道。
“上仙竟能自行穿入我神道道场?”城隍本来还在疑惑周寂突然消失是去了何处,如今看他出入城隍庙如无人之境,不禁感叹道:“玄门妙法果然名不虚传。”
周寂注意到城隍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不悦,方才躬身道歉道:“事急从权,还望城隍恕罪。”
城隍捋须笑道:“无妨,无妨,上仙能有如此神通,老夫只有欣喜又怎会怪罪。”
人老成精,城隍当然知道周寂这般出入自由其实是为了立威,这种被人追杀数月依旧安然无恙的人,很难对陌生人抱有绝对信任。
城隍庙一切本应在城隍的掌控之中,而周寂故意摆脱这种掌控是想让城隍投鼠忌器,庇护张了了的安全。
“上仙斩去大妖分神,慈航普度必然暴怒,不知上仙此后有何打算?”城隍面露善意,问道。
周寂洒然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一战我已大概摸清了它的实力,只要它本体不来,这些分神我自是不惧。”
何止不惧,简直是多多益善。
周寂感觉到檀中窍里又大了一圈的赤华铜精,心中暗笑。
“反倒是城隍,你此番与慈航普度彻底明牌,怕是这窃国大妖不会轻易放过城隍吧?”周寂皱眉道。
城隍叹息道:“老夫已和范判官联系,倘若大妖再派人来,范判将会从阴司调兵来助。”
“范判官?”周寂把视线看到了城隍身后的两位文武判官。
两人面露尴尬,城隍笑道:“老夫说的是上任永州城隍,范青范大人。”
“范大人与老夫相交莫逆,三年前老夫逃亡永州,他便将城隍职位让与我,自己回到阴司转轮王手下做回了判官。”说到这里,城隍不禁长叹一声,“如今阴司动荡,鬼道欲崩,怕是到时范判官有心无力,无暇来永州相助啊。”
文判官从正堂桌案上取来一枚玉符,城隍将玉符递给周寂,道:“这枚阴司令还望上仙收下。”
玉符通体墨绿,上有诡异篆文,周寂虽识篆体但也从未见过上面的文字。
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