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位于三江北岸，距离柳州何止万里，周寂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这位玉蝉子，展颜笑道：“道友还未回答我，天道大势是什么呢？”

周寂说话看似玩笑，实则眼眸中没有半点笑意。

玉蝉子觉察到周寂眼中的寒意，不由心中发苦，支吾了一句：“道友心知肚明。”

周寂深深的看了玉蝉子一眼，摇头长叹，当即明白了崂山道对慈航普度的态度。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道友。”周寂平静道，“道友好歹也是化神境的高手，何苦戏弄一乡间贩梨的农户？”

玉蝉子一边观察周边地形，一边随口回道：“黄梨本是秋熟的果子，如今已是三月，贫道看到梨子反季而熟，有点好奇它的味道罢了。”

说罢挑眉道：“周道友不也很好奇吗？”

周寂淡然一笑，没有理会玉蝉子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继续追问道：“在下的确好奇梨子的来历，道友既然从小贩口中问出梨子是从何处摘来，不如把方位也分享给在下一份吧。”

玉蝉子在袖中暗掐指诀，一枚桃符从指间滑落，跌入泥土消失不见。

“道友如果想吃反季的瓜果，不如闲暇时来我崂山道，贫道在后山种了很多果树，一年四季都可成熟。”玉蝉子顾左右而言他，一直在闲扯崂山的奇特风光以及地方美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全然没有了刚才支吾不言的模样。

周寂早已察觉到对方的变化，见玉蝉子的气息越遁越远，一道法力从眼眸中迸射而出，对方的身影顿时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蝴蝶模样的木雕在玉蝉子原本的位置上翩翩飞舞。

‘李代桃僵？’周寂伸手想要接住木雕，却见这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像是活物般左右躲避，直到被他指尖碰触的瞬间，方才失去全部灵力，褪回成桃符的模样，碎成流沙。

回想到在龙虎山时和道郢真人的闲聊，周寂立即反应过来，抬眸看了眼玉蝉子遁走的方向，转身回到了柳州城中。

...

柳州，福满楼。

王二狗站在大堂门口有些焦虑的朝两边张望，转眼周寂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了，从午时到午后，大堂的客人换一茬了自家主人还没回来。

就在他第五次坐下时，屁股还没沾板凳，就见一位穿着道袍的小道童从街口走来，上下打量他道：“周仙长可曾回来？”

小道童年龄不过五岁，长得唇红齿白模样俊秀，偏偏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脸，顶着个有些侧歪的道髻向他稽首。

王二狗暗觉好笑，正要道：哪来的小破孩。

却见跑堂的小二朝小道童面露惊讶，朝小道童作揖道：“清风小道长，你怎么来了？是庙祝老爷有什么吩咐么？”

小道童摆了摆手示意小二一边去，对着发愣的王二狗皱眉道：“呔！问你呢！周仙长回来了吗？”

王二狗刚被邋遢道士打击完自信，这会儿如惊弓之鸟，自然不太敢招惹眼前这个小道童，只是喏喏还了一礼，回道：“还没有。”

小道童满脸神气的昂头受了王二狗一礼，说道：“如果周仙长回来的话，请你转达一下，说柳州府城隍庙庙祝老爷有请。”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旁突然多出一人，除了王二狗和他以外，小二和大堂的客人们都仿若无视，就像是这人一直都在这里一般。

“唔~在下知道了。”周寂轻轻一笑，伸手将小道童歪掉的发髻扶正。

清风顿时满脸涨红，愤慨的想要拨开周寂的手掌，奈何无论自己如何闪避，头顶的这只大手都毫无影响。

闪避不掉，那就逃！

清风只觉自己的威严收到侵犯，当即双手抱头朝门外猛冲出去，跑到门外以后方才转过身来朝周寂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王二狗事先已经安排好了包厢和住宿，见周寂回来，连忙叮嘱小二可以准备饭菜了。

吃罢午饭，王二狗缩回房里站桩练气，而周寂则换了身衣服朝柳州城的城隍庙走去。

城隍庙中。

小道童一路朝大殿跑来，跨过正门时‘砰~’的一声被门槛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掀起漫天尘土。

随着尘土慢慢散去，大殿中却不见了道童的身影，只留下一缕还未散尽的阴气在香火的焚烧下，形成淡淡的青烟，在殿中弥漫。

“老爷，周仙长已经回来了。”鬼童将摔断的胳膊捡起来塞进肩膀，顶着再次歪掉的道髻脆声道。

城隍身旁的文判官伸手一招，鬼童屈身成球，砰的一下从地上弹到了文判官的袖里。

“大人...”文判官还没开口就被城隍伸手拦下。

只听殿外门扉轻响，却是有人从城隍庙中穿过神道结界，来到了城隍的道场外。

“久闻仙长修为深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城隍起身迎接道，“仙长请、”

周寂淡然一笑，抬步迈过门槛，四周空气荡起道道涟漪，任由一股庞大的吸力将他摄入地下，来到了柳州城隍的道场里面。

“散修周寂，见过柳州城隍。”

城隍亲自迎接，算是给足了周寂面子，周寂也就躬身施礼，还了城隍一份面子。

两人在殿中入座，周寂先前虽未来过柳州城，却在柳州府的其他乡县听说过这位城隍老爷的传闻。

柳州城隍乃是前朝皇室的宗亲，自李庚开国以后，安国对江南的掌控一向薄弱，再加上这位冯城隍一直韬光养晦，倒也能安稳的保住自己的神位，既没有被百姓所弃，也没有被安国皇室更换。

为周寂奉上新茶，城隍笑道：“本官与永州的李城隍可是旧识，昔日国运相争我们虽各为其主，但如今已是至交好友，仙长在飞仙渡的风采便是李城隍在闲谈时，讲于本官听的。”

周寂轻轻抿了口热茶，熟悉的茶香让他眼神一动，抬眸看向了冯城隍。

冯城隍颔首道：“听李城隍说仙长喜欢喝他永州的启灵茶，恰巧本官这里还有些结余，便让鬼仆为仙长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