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瓦尔特菲尔德的来访者(上)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C.E.65年3月3日,东京时间早上5点24分,飞机即将降落至江东国际机场。东京今日天气为晴天,预计气温为3至10摄氏度,现在的机场的室外温度为5摄氏度,请在离开时注意添衣保暖。”
空中小姐甜美而标准的中文语音在广播中响起,而后又重新用带有关西腔口音的日文重复了一遍。伴随语音的播报,倚卧在放倒座椅上的杨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抬起舷窗的隔板向外看去,微微发白的天空下,是灯火通明的东京江东国际机场。
“咚咚咚!”包间的门板被人轻轻地敲响,杨铭瞅了瞅座椅边墙上的镜子,虽然刚刚睡醒眼神依旧有些迷离,但仪容还算过得去,于是他理了理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便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的是个瞪着惺忪睡眼的女孩,她穿了一身旅行者标配的户外夹克、牛仔裤与运动鞋,背后背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登山包,但脸上的神色却出奇得兴奋,她的视线直接越过了杨铭的肩膀直看向窗外那巨大的机场航站楼。
她正是同样刚刚醒来不久的玛丽娜,少女的脸上带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与探索欲,毕竟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中东的那一摊黄沙,而眼下这座庞大如城市的国际机场更是迪拜那个小破地方的机场根本无法相比的。
“Boss,您醒了。”视线焦距重归到杨铭身上的玛丽娜熟练地从夹克内取出了一只折叠式平板电脑展开,“这是我规划好的您的今日日程,请过目。”
“你还真是精力旺盛,搞得这么正式做什么……”杨铭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接过了玛丽娜手中的Pad,并顺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包间内,“进来,别站在过道上挡着。”
一边扶起座椅的靠背,并将座椅向后调整了一段距离,让刚刚进入包间的玛丽娜有跟多的容身之处,杨铭一边坐在座椅上翻看起屏幕上那个刚刚制作完成的表格来。
不得不说玛丽娜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了,她巧妙规划了杨铭与人会面之前那短短的两个半小时,将暂居点、个人洗漱、饮食与最后驱车前往的路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表格中甚至还列举了许多可能会影响行程的不确定因素,并清楚地标注了发生几率与各自的应对方案。
“做得不错,已经从之前地笨手笨脚变得有模有样了,”杨铭冲着她赞许地微微一笑,将Pad折叠起来重新交还到她手中,“不过有东亚有句老话叫‘来者是客’,咱们也没必要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直接让那个家伙全部安排了就行。”
此时此刻,杨铭口中的“那个家伙”正穿着一身亚麻睡袍,站在客厅旁的吧台前打着哈欠操作着面前的自动咖啡机,乱糟糟的棕色头发下,是一张线条分明的,有着小麦色的肌肤的坚毅面庞。似乎是感到了鼻子里有些瘙痒,男人抽了抽鼻翼,而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安迪?”一个容貌姣好的中年女人从男人身后的厨房探出头来,“怎么,感冒了?是不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又忘记关窗户了?”
“没有啊,窗户是我起床后才打开的,被子也有好好盖……好了妈你就别瞎担心了,估计是鼻子里飘进了灰尘,没什么大毛病。”棕发男回头对面色担忧的中年女人呲着牙竖了个大拇指,他正是在之前与杨铭在迪拜见过面的黄道同盟的“钦差大臣”——安德鲁·瓦尔特菲尔德。
“没事儿就好,”中年女人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一边转身回到厨房一边继续跟门外的儿子说道,“一会儿去后院把你父亲喊回来吃饭,我都跟他说了多少遍现在这个天气是最不适合外出锻炼的,他就是听不进去,你也经常帮忙劝劝他啊。”
“好啦好啦,我这就去跟他讲。”安德鲁无奈地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就径直往家里后门的走廊那边走去,还顺手整理了一下放在过道柜台上显示着一张全家福的电子相框,画面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与一个带着自信微笑的帅气男孩,他们正站在河边一棵翠绿的柳树下,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是C.E.54年的5月份。
还没等靠近就能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阵的打击皮革的声响,当他拉开后门的时候,一个正在锻炼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与他模样非常相似,但皮肤要比他白皙很多的健壮中年男人,他正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缠绕着绷带的双拳正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那只挂在树枝上的黑色皮质拳击沙袋表面。
“爸,老妈让你回家老实待着。”安德鲁没有出门,3月份的东京依旧是春寒料峭,如今的室外温度只有五六度,现在还是流感的高发期,就算他是调整者,穿着这一身单薄的睡衣直接跑出去也真是自找感冒了。
“我再打完一组,不会浪费多少时间。”中年男人自然就是安德鲁的父亲理查德·瓦尔特菲尔德了,今年53岁的他,身板看起来却要比年轻自己快三十岁的儿子都硬朗不少,这是因为在驱逐调整者事件在全球各地发生之前,他本身就是大西洋联邦特种空勤团的一名行动小队指挥官。
54年下半年,“排调潮”在世界各地发生后,SAS作为大西洋联邦重要的特种作战力量之一,自然要跟随中央政府的步调,大规模清退调整者身份的军人,而对于许多接触过国家级机密行动的调整者行动人员来说,迎接他们的可就不仅仅单单是普通的清退那么简单了。
幸运的是,理查德早先在部队里的人缘不错,在行动中被他救过性命的一名上级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把他和他的家人都送上了前往东亚共和国11号特区的航班。
理查德在抵达东京后参加了由当地调整者组织起来的调整者难民互助委员会,由于他本人接受过完整的特种军事训练,并拥有丰富的执行特勤任务的经验,所以当时还在发展中的黄道同盟很快就通过互助会与他进行接触,并将其吸纳为秘密党员。
理查德被他们安排在一家名叫“陈仓物流”的太空运输公司——这是一个由黄道同盟成员掌控,一直在借助与东亚共和国之间的业务之便,暗中资助P.L.A.N.T.独立事业的小型企业。理查德在进入陈仓物流后很快就展现出他优秀专业素质,仅仅三年的时间就获得了第一次升迁,而如今他已经成为陈仓物流在11区分公司的执行总裁了。
就在安德鲁正准备不再理会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回去看看咖啡煮好没有时,他左手腕上的手表式个人终端闪了闪屏幕,随后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安德鲁先是看了一眼联系人名词,而后有些不爽地接通了通讯:“喂?你已经到了?哦,行吧,你在那等好吧,我一会儿就过去接你。”随后他也不等对方多说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爸我出去一趟,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帮着跟我妈说一声啊!”安德鲁对后院里还在打拳的父亲喊了一句,就嘟嘟囔囔地转身回了屋内,“真是混账,放个假也不得安生……”不一会儿,一辆咖啡色的商务轿车就从瓦尔特菲尔德宅邸的车库中驶了出来,转上主路,一溜烟地离开了这片满是别墅的富人区,向着海滨的方向开去。
新东京市海滨,江东区,江东国际机场。
机场外滨海公路的一个公交站旁,早春的冷风吹得人脸颊发红,玛丽娜正努力地将自己的脖子缩进温暖的衣领内,而同样是一身旅行者装束的杨铭靠在海边的石头围栏上,则正衔着一根烟卷吞云吐雾,从这里向南能够看到波光粼粼的东京湾,而伴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原本安静的海面上也逐渐忙碌了起来。
重型电机的轰鸣声在身后的道路上响起,一辆咖啡色的商务跑车猛地停在了公交站牌前,左侧副驾驶的车窗降落下来,露出安德鲁·瓦尔特菲尔德那尚未打理的鸡窝头与带着些许汗珠的小麦色脸庞。
“上车吧,我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安德鲁对杨铭说道,杨铭点了点头,随手将抽到一半的烟头丢进高台下的海水中,然后招呼玛丽娜一起坐进了这辆模样非常低调的商务超跑内。
“喂,你这种行为要是被警察给看到是要给罚款的。”安德鲁指了指大海的方向,随后也不等身边人回话就踩下油门,跑车的速度在几秒钟内就提升到了百公里每小时,沿着此时还算清净的滨海公路,快速向着市中心的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