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雷昂的秘密
钟氏旧宅,二层的阳台。
杨铭有些醉态地倚在围栏上抽着雪茄,淡蓝色的烟气在充斥着青草气息的夜空中飘散,忽而听得身旁的人一阵剧烈的咳嗽。
“被冲到了?”杨铭着看向旁边同样手里捏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雪茄的雷昂,颇为好笑地问道。
“啊,”同样面带醉色的雷昂点了点头,有些敬畏地看了看自己指尖粗大的烟卷,“以往在工厂那边抽的都是水果味道的电子烟……雾化尼古丁嘛,里边说不得还加了薄荷,为的就是提神醒脑的效果,哪里会有这种野蛮的味道。”
“平时工作很忙吗?”杨铭皱眉问道,“我听姑父说你连高中学业都没完成就被他们找了去,平日里连个周假月假都没有,只有劳动节和圣诞节才可能得空回来一次。”
“是啊,忙时真得很忙,不过也有闲散的日子,只是那边不能随便放我们出来就是了,”雷昂闻言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铭哥你跟克莱因议长的关系那么好,应该也知道当时黄道同盟还在蛰伏的时期,保密性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讲是多么重要……当然说现在也很重要。”
“看来你们研究的应该是对于和都很重要的项目吧,”杨铭也咧了咧嘴,随即有些打趣地问雷昂,“我晓得你们的研究项目大都是绝密的,有没有什么能够透露来让我听了过过耳朵瘾的消息?”
“这可不行,有保密条例在的。”雷昂摇了摇头,但看见杨铭颇为遗憾的脸色又话锋一转,“不过透露一些我们在工厂里的日常琐事给铭哥听,到也不是不可以。”
“无所谓嘛,哪管你放些假消息给我也成,现在无聊的紧。”杨铭点了点屋内的方向,姑父钟凯文此时正伙同女儿和未来的侄儿媳妇“拷问”他的地球女婿,杨铭与雷昂自是不想参与到这场兴师动众的扒底裤活动中去,又不能胳膊肘向外去帮高飞救场,干脆接着抽根烟的接口跑到二楼阳台来了。
“嗯,”雷昂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也是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倒是有个问题想要先打听打听铭哥,早先年我们工厂里收到了一批奥布来的机床,一直有小道消息说这些机床其实是从地球那边来的,是如今的兼任国防委员的瓦尔特菲尔德队长走了一个自然人的渠道得到的……”
“你们单位的小道消息倒还真够详细的,”杨铭撇了撇嘴,“怎么,你是想问问那个自然人是不是我?”
雷昂点了点头,作为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与执行者,海因莱因设计局内的各种流通在研究人员之间的“小道消息”可都是大有来头,他们也多是代表着其背后的派系势力,在工厂内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情报交换,像他这种身后没大跟脚的“天才”反倒并不多。
不过他在工作之余搜集到秘密消息也不少了,尤其是在军事调动方面的情报,毕竟海因莱因设计局现在是inn系列唯一的生产方,在最高评议会决定扩大生产线之前,所有有关调动的事宜都绕不过设计局这个坎,无论是早先的平安夜暴动还是近期可能会动用到inn这种秘密武器的军事调动。
“那批机床的确是我动用关系从奥布倒腾来的,”杨铭淡淡地说道,随后又像是抱怨一般对雷昂说道,“彼时瓦尔特菲尔德家刚刚帮了我大忙,他们倒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跟我要康普仕,我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没法回绝他们,只能托奥布国防军里的关系,找了些他们那边兵工厂换代下来准备报废的货色。”
“可是我看那批明治型分明都新得很啊!”雷昂颇为惊讶道,“当时厂里的专业人员做过检查,根据内部零件的磨损率,推测这批机床只用了还不到两年。”
“你懂什么,”杨铭咧了咧嘴,“不换新,背后的家族怎么从中攫取利益?曙光集团虽然对外自称国有企业,但其实还不是和他们所在国家的政权一样,由各位寡头家族瓜分?”
“奥布国防军下属的兵工厂每次置换新型超重机床,最后获利的其实是都是五大家族中的马岛家,”杨铭向外长长地吐出一缕烟柱,“他们可是曙光集团下属各个超重型机床研究所的主要所有者,即便是卖成批发价,每次军队置换设备依然会为马岛家带来数十亿刀的纯利。”
“还可以用这种方法?”雷昂眨了眨眼睛,自幼长在的他从没想到过一个国家政权竟然会被私有的资本如此剥削,毕竟并非中小型企业的成长乐园,这里是一片随时都会被理事国各国及资本寡头噶一茬的韭菜地,即便是之前充当走狗的旧评议会也能随便在本土企业身上踩上两脚。
至于旧评议会解散,最高评议会成立后,因为新政权与新军队的诞生,需要钱的地方就变得更多了,私有企业越发得不好发展,甚至连混口饭吃都难,许多私企都在近阶段被新成立的最高评议会以和平赎买的方式转型为国股份分占半数甚至以上的混合所有制企业。
“你没见过的事情还多着呢,有机会你真应该跟我一起去全世界走走,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有它们独有的自然文化风采,只有亲眼见过一些美好,人生才真得能谈上无憾。”杨铭感叹了一句,回头看看若有所思的雷昂,“怎样,你也有什么可以跟我分享一下的吗?”
“算是有吧,这些年还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雷昂微笑着点了点头,“而且既然那批机床的提供者是铭哥你,那我想一些事情也没必要过于对你保密。”
这就算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就这样靠在夜风清冷的阳台上谈了许久,生活中一向不善言辞的雷昂像是发泄一样得说了许多东西,包括他如何进入那座现在也不能透露坐落在哪颗卫星上的海因莱因设计局,以及这几年在设计局的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琐事,甚至包括他有过的一段并不算太愉快的恋爱经历。
“所以说那女人就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就把你给蹬了?!”谈到最后,杨铭非常费解地看着自己那颇为无奈的小表弟。
“是啊,就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雷昂耸了耸肩,差不多一年前他在设计局里交到了个和他一样聪明的漂亮女孩,虽然两个人的研究方向各不相同,但在闲暇时光中却有着一个相同的爱好听着古典音乐编程。
实话说,这可不是个多见的爱好,事实上爱听古典音乐这种事情是他从母亲那一脉遗传来的,就连杨铭也不例外,他父亲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军人,但偏偏爱好此道,从杨铭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每天给他循环莫扎特、巴赫和瓦格纳的歌单,长大了一些后杨铭的妈妈还教他唱过故乡的黄梅戏这种艺术则传自杨铭的姥姥。
越发罕见的爱好无疑会引起两个人的共鸣,而当一群荷尔蒙激扬的年轻人被束缚在景色千篇一律的工厂内,平日里除了网络与电子游戏之外就没有其他用来放松精神的娱乐项目时,一段恋情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多数人遵从人类本性的选择。
只可惜,差不多在几个月前,两个人因为2流感的话题爆发的严重的矛盾冲突,原因竟然是雷昂为那些因为2流感死去的自然人辩解,他既没有对地球上那些自然人发起的对调整者的迫害表示任何意义上的“理解”,更没有表示对那些暴行的支持,他只是以为那些死于瘟疫的人大部分都是无辜的,无论他们是自然人还是调整者。
杨铭理解雷昂为什么会这么说,毕竟无论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是杨铭的亲生父母,那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不过女孩显然不认同雷昂的说法,她认为自然人遭受瘟疫是“罪有应得”,调整者则在这场灾难中称职地饰演了救世主的身份,无论是无偿提供疫苗,还是致力于将疫苗免费扩散至一些落后国家与偏远地区,然而那些不知好歹的自然人们却变得忘恩负义,这是根本无法令她理解的事情。
“她坚决地认为,调整者就是进化后的新人类,而那些未能获得进化的旧人类则在慢慢走向退化与灭亡。”雷昂面色凝重地说道,“她认为应该清算地球上所有的自然人,地球这颗资源丰富的广袤行星应该是属于调整者的伊甸园。”
雷昂并不认为她说得对,至少像自己表哥这样能够在最高评议会议长那里被待为上宾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退化者”?克莱因议长即便再亲民,也不可能把她口中“猿猴一般的野蛮人”请上餐桌共用午餐吧?
“真是个疯子。”杨铭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么看来你离开她是一个非常正确地选择。”
“我这辈子都会离这种疯子远远地的。”雷昂点了点头,如今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任何对于曾经那段感情的留恋了,而且真正可怕的也并不是这个曾经让他醉心的女孩,而是女孩的这种说法竟然在设计局内大行其道那些从小就参与进“解放调整者的伟大事业”的少年们,很多都认为调整者必定是优秀于自然人的。
“看来你过得也不容易嘛。”杨铭拍了拍雷昂的肩膀,“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休息了……也不知道里边的人谈得怎么样,从刚刚开始好像就没动静了。”
两个人离开了阳台,从二楼下来后才发现,一老三小竟然都正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雪儿和温妮抱在一起躺在大沙发上,高飞和钟凯文则各自歪倒在茶几两侧的小沙发上,茶几上还留着没喝完的啤酒杯,前面墙壁上的电视里还播放着午夜综艺节目。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声,拍打醒身上依旧弥漫着不少酒气的高飞,三人扶着各自的家眷上二楼各自去寻房间睡下了。
二层的某间客房内,看着昏暗灯光下躺在被窝里在睡梦中抿嘴的雪儿,杨铭的目光却渐渐地失去了焦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脑海中不断地回忆起刚刚在阳台上他与雷昂谈起的那些有关设计局的话题。
即便雷昂并没有去透露任何涉及到保密条例的资料,但是从他那些对日常生活的叙述中,杨铭还是从细节中听出了不少熟悉的东西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除非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的表哥绝口不提任何有关海因莱因设计局的事情。
但是他说了,还在杨铭的旁敲侧击下说了不少东西,而且他还因为杨铭向工厂提供超重型机床这种国际禁运物品的行为视为了友善行为,再加上他与西格尔克莱因之间那还算亲密的关系,就算是一个资深的黄道同盟党人也不可能完全把他当做外人。
而关于这个先前代号17号工厂的海因莱因设计局,至少他们的研究项目大体都涉及那几个方向,杨铭差不多已经归纳清楚了。
“军规级液压传动管、高压电池、无摩擦磁浮轴承、小型高推重比引擎以及小型光学与射电成像模块,”杨铭坐在那里无声地喃喃道,“再加上之前的算法,实际上就是在想办法将通讯模块尽可能地小型化……之前那个被人从哥白尼带回去的,他研究的是不是粒子武器小型化?”
如果说粒子武器小型化、光学与射电成像模块小型化以及军规级液压传动管都是在为研究新式太空战机铺路的话,高推重比引擎小型化也可以看成是在玩高机动机型,但是高压电池和无摩擦磁浮轴承就真得没办法解释了,毕竟在现有技术水平内,电喷推进方式基本上跟高推重比无缘,即便是厉害的调整者们能够解决这方面的问题,那你见过谁家的战斗机需要用大型的无摩擦磁浮轴承?
这些大大小小的研究方向综合起来,反倒与杨铭那已经日渐模糊的前世记忆内的某个部分慢慢重合了起来。
“装甲骑兵aaphrak?”杨铭的神色一怔,默念出了一个在这个世界里极为陌生的词汇,“难不成这些人是在搞装甲骑兵?”
考虑到不了解的人可能在百度上搜不到aaphrak这个词,我特地在这里给它打一个lnaher的标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