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岁月,天地莽荒。
一头苍白巨猿盘浮半空,巍峨身影遮蔽了广袤陆地、万山峰峦、森林绿原,无数生灵蚁居其间,跪地朝拜。
它单臂指天,穿透云层,伸入无尽苍穹,摘下一颗璀璨星斗,又一挥臂,抛入天边云霞之中。
那支摘星巨手悬在云霞上空,左挥右晃,上翻下转,每一次变幻方位,都残留一道掌影,层层叠叠,荧荧闪闪,结出一幕横亘天际的卦图。
待到掌卦消退,下方云霞开始螺旋转动,从内悬出一口晶莹大钟。
画面自此而终。
并印在了袁河的神魂里。
袁河闭目神游,一遍遍回味巨手变幻、演化卦图,这是一种古猿传承,专为驱使落星钟,没有神猿血脉、卦图、吸星斗云,世间万族万灵,无论他们力如何强,法如何高,也休想驾驭落星钟的真正神通。
睁开眼来。
袁河体内的九道真灵印齐齐晃动,鳄、鲛、虾、蟹、乌贼、鲨、蚌、蚣、修罗,一印接一印浮闪额前,轮番变幻。
又化作云雾冲出天灵盖,凝结成一朵彩色霞云。
这神通刚一显露,圆圆老祖与雪摩士瞬时罢斗,俱把目光投放过来。
“好,好孩儿!你总算想通了!”圆圆老祖喜意难掩:“快把吸星斗云打过来,咱们祖孙联手灭了草妖!”
此时雨过庭已经杀死童百手,圆圆老祖判断袁河经受不住压力,不愿被雨过庭镇住,从而主动投靠她。
“祭!”
袁河扬臂一指,霞云应声飞走,悬浮落星钟上空,云中的吸星之力缓缓渗入钟内,原本半透明的钟体逐渐凝实,隐约扩散出彩虹光芒。
得了霞云帮助,圆圆老祖算是如虎添翼,法力尽数灌入钟内,虹光交错四射,犹如利刃切割,连环斩击雪摩士的参躯。
每一次斩落,就是一次洞穿,数千条参须眨眼间就已断裂,躯干断为十余段,头颅也被轻松斩掉。
自雪摩士诞生以来,潜伏冰河,万年磨炼,方才成就这一身坚不可摧的强横妖躯,即使人族元神修士,也不能斩草一样摧毁他。
落星钟却能。
陨落的恐惧瞬间弥漫雪摩士的全身,他历经一万多年的苦修才有今日道行,舍不得死。
但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老夫为什么偏是一头化缘参!当初就不该让老夫看见气运!这宝贝……害妖不浅!”
“哼!自己贪心,竟然责怪我家宝贝!”
圆圆老祖准备再接再厉,一举诛灭他的神魂,但他肉身四分五裂,神魂也不知藏在哪一截躯干里。
“孩儿,快把吸星斗云全部灌入落星钟!”圆圆老祖朝袁河大喊,落星钟的神威仍旧不够强。
“好!”袁河虚空一拍,霞云呼呼下坠,瞬时没入落星钟。
这一刻,圆圆老祖扭头瞥了袁河一眼,见袁河双手正在齐齐翻动,快速演化古猿掌卦。
她顿时大惊:“摘星卦……你怎么会使?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霞云与落星钟已经融为一体。
袁河突然虚空猛捞。
嗖!
落星钟分离圆圆老祖的神魂,遁水飞走,劈头罩住霍残红,肩上的袁河左手拿着号角,右手捏着无花珠,张口吹出角风。
伴随着一股螺旋水流,落星钟就此消失在龙柱上。
“宝贝,我的宝贝!去哪了?”失去落星钟保护,圆圆老祖也露出原形,神魂化作一道水箭奔上龙柱,左顾右盼,焦急寻找她寄生十八年的宝物,却是再也寻不着蛛丝马迹。
她并不知道落星钟选择袁河的原因,同样不知道号角的价值有多大,任凭她法力通天,单骑攻破月蛮山,也别想侦查到号角入微的落星钟。
当然袁河也不知道号角是至宝,他猜测和当年无花圣祖找到的古猿遗角类似,事实是怎么样,仍旧需要他慢慢探索。
圆圆老祖刚刚蹿上龙柱,雪摩士神魂也从参躯内飞出来,只要神魂不灭,参躯就能自行复原。
化缘参的根脚几乎世间无二,不止能把天地灵物炼入血肉之躯,本体的自愈速度也轻松超过白玉踏云鳄,但这是指普通伤害,落星钟的霞光照射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医疗的,必须经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岁月,才能慢慢修复。
但雪摩士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的神魂等不到肉身复原,必须夺舍不可。
附近水域只剩下雨过庭与霍冬珑。
他不假思索奔向了雨过庭,径直扎进了眉心。
圆圆老祖见这一幕,再也顾不得落星钟,如果放任他夺舍完成,杀掉自己的魂躯轻而易举。
随之飞离龙柱,她也渗入了雨过庭的肉身里。
霍冬珑一时大愣,局势转变太过惊骇,心想袁河到底是如何翻手为云,逆转了这场弥天杀机呢?
先利用圆圆老祖破了雪摩士法体,又让两头老妖怪为夺舍相互厮杀,如果他们最终同归于尽,岂不是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啦?
“不好!红妹!”霍冬珑扭头四望,再也找不到霍残红的一点痕迹,肯定是跟着袁河入微,但落星钟被袁河抢手上,他照样会杀妖灭口啊!
霍冬珑沉着脸,心想到底该如何做,才能逼迫袁河手下留情?
她立即施展冬眠鲛的隐形术,融化在河水当中。
水域就此恢复了沉寂。
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袁河与霍残红藏在落星钟内,这层保护壳坚不可摧,又隐匿无踪,连气运也被彻底封锁,简直是安全到匪夷所思。
但他们缩在龙吸阵附近的一层污泥里,始终不敢移动,因为刚才圆圆老祖就是龙柱上,不断施法搜查。
“袁主事,你老祖没有找着咱们,这宝钟肯定能躲避她的探查!去找我姐罢,让她也藏进来!”霍残红一边提意见,额前法目朝外张望,落星钟的钟体几乎透明,只在袁河驱使吸星斗云时,它才会凝实变为彩色。
“怎么找!”袁河不同意:“动一下就有可能被发现!圆圆和雪摩士都去夺舍雨天师,正在殊死搏斗,万一看见咱们,他们肯定罢手言和,先抓咱们!”
“他们为什么专逮着雨天师夺舍,不理会我姐呢?”霍残红想不明白。
“你姐只是一头小卒子,夺舍她要修为大降,对他们不利!”袁河只希望圆圆与雪摩士两败俱死,但胜负不由他决定,只能静观其变。
“我实在是担心我姐,你让我出去罢。”霍残红商量说:“我姐心里惦记我,她能跑也不会跑,见不着我,她危险更大,反正生死,我都要和我姐在一起。”
“我答应保护你,绝对不会食言!你也别再提死字,今天死的妖族已经太多了,死不到咱们头上。”袁河能够化险为夷,全靠霍残红,自然不会置她于险地。
伸手触摸落星钟的钟壁,顿有一股热流传来,似是在给袁河打招呼,这让他心情转为舒畅,如果能把这宝钟占为己有,也不枉他经历的重重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