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家族次子巴泽尔受伤的消息,晚饭前传遍了整座王庭。
固然和顾泽背着他毫不掩饰地走进城门有关,但也能从中窥得大贵族们的某些心思。
他们不见得敢明着和女王对着干,嘲讽勇者铩羽而归的狼狈相,舔始终是第一要务,可在背地里做点小动作,教依附于他们以谋求生存的小贵族说些闲言碎语,再悄悄传播出去的胆量,他们还是有的。
女王式微,以自己的名义授予大贵族们王庭附近土地的所属权,借此把控他们的同时,也被迫变得依赖起他们的权势。没有将军和士兵的光杆司令就只是根杆,没有大贵族扶持的王权便算不得完整且具备权威的王权,无法服众。而相应的,大贵族们也正是因为王权仍存,女王仍在,才有如今的权势,所以,他们必须尽心尽力地维护王权,讨好女王,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免得遭人觊觎设计,或被王权压制。
两者相互依存,默契地维持着彼此间微妙的平衡。
无论勇者是否真的是能在未来拯救世界的英雄,起码现在,他们是女王意志的代行者,是推行权威的工具人,具有无可置疑的、打破并重塑平衡的资格。
被人狂舔,同时,被同一批人敌视排斥,并不矛盾。
无人出面制止闲言碎语的传播,便已说明了问题。
天色昏沉。
顾泽一个人回到住所,照常做饭。
半路上,维德家族的骑士赶来,接走了巴泽尔,临走前还甩了他几点眼色。
经过这件事,他明显感觉其他骑士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
除过目睹他手撕狼人、吓得几乎产生了心理阴影的两名骑士,其余骑士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待见他。即使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被顾泽告知,自己踩进了圈套,打一开始就不可能有所收获,也仍是这副态度,认为是勇者能力不足的锅。
那位和线人接头的便衣骑士,不过是受了蒙骗,无辜的很,不应受到责罚。
于是,顾泽当场辞退了他们,只留那俩吓出阴影的骑士跟在身边。
他们对圈套二字印象深刻,和其他骑士相比,至少有自知之明,清楚不是勇者的锅,也明白情报的重要性,可堪一用。
至于其他骑士,小爱说的很好,“猪队友,带不动,再您妈的见,哪来的回哪去!”
巴泽尔倒是个例外,他“发挥”的十分出色,确实是个合格的跳板。
顾泽能认识维克托这位上进的恶人,他得分去六成功劳。
说回现在。
伊丽莎白跟着他来到厨房,帮忙淘菜。
她和布偶熊玩了一整天,守在门前的骑士尽职尽责,哪都没有去,女仆们也只在庭院的园林里活动,传遍王庭的风言风语还没有传到这里。
“咕咕咕泽,今...今天有收获吗?”她侧头瞧了眼顾泽,继续淘洗。
“有。”顾泽回道。
“嗯,那就好。”
伊丽莎白心里有点小开心。
一点点的积累,一点点的成长。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变化。
...
最后一滴雨水,落入池塘,溅起水花。
吃过饭,顾泽得知伊丽莎白一整个下午都在睡觉,搁置手头待洗的碗筷餐具,带着她出屋散步。
清凉而湿润的微风扑面而来,伊丽莎白牵住顾泽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提防地上的水洼,担心溅到脚上。
“坐好。”顾泽见伊丽莎白像躲避陷阱一样的不时踮起脚尖跨越水洼,便俯身托住腰间,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肩头。
伊丽莎白没懂顾泽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些什么,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地面来到顾泽身上。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当成了不好好走路的小孩,身下的顾泽已经走开了。
“我...我我我不是小孩!”她提醒似地轻轻拍了下顾泽的脑袋,羞的面颊通红。
哪有成年人像个小孩一样坐在其他人肩膀上的啊!
“不是吗。”顾泽回道。虽然是在发问,但正如后边跟着的是句号而不是问号一样,他不像是在询问,反倒有种“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的感觉,理所当然到了极点,没有给对方留下回答争辩的空间。
他向来如此。
“不是!”伊丽莎白双手摁住他脑袋两侧不敢松手,生怕自己前倾后仰掉下去,“放放放我下去,我是头成年龙!”
“哦。”
顾泽握住伊丽莎白的小腿,“明白。”
“明白还不放我下下下去?”
“待会再。”
“...”
她听得出顾泽完全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
伊丽莎白这才发现,顾泽对自己有着近乎绝对的主导权。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须经过自己的同意。
完全的被动。
但,这理应招人反感的体验,却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
母亲,似乎就是这样的龙。
强势而极富侵略性,动起真格严厉的教人无法反抗,生活中却又充满温情,处处为自己着想。
她的记忆很不清晰,不过应该就是这样。
“偶尔做次小孩...感觉不赖。”伊丽莎白试着放开摁住顾泽脑袋的手,一点点张开双臂,将信赖托付给他,细心感受起不同于地面的微风流动和开阔的视野,和顾泽一同享受起雨后清鲜的空气和难得的安宁。
杀戮并非没有给顾泽带来心理负担。
吃完饭没有去锻炼,而选择和伊丽莎白散步,就是想以此消解排除累积在心中的压力。
堵不如疏。
顾泽确信自己扛得住,但也不会一昧地头铁硬扛。
那是蠢人所为。
始终保持内心的平和冷静,自然随性,既是为人处世的生活态度,也是克敌制胜的秘诀。
他不会因达成目标的手段是否残暴或缺乏人性,导致心态发生变化。
能改变顾泽的,只有深思熟虑后的自我调整。
癫狂的扭曲与他无缘。
“我说主人,龙骑士指的是骑龙的人,您说您这被龙骑的...该咋称呼?”小爱羡慕地嘀咕了起来,“我也想骑您。”
“嗯。”
“您同意啦?!”
“嗯。”
“...好敷衍,欺负我是个系统没法骑对吧!信不信小爱我哭给您看!”
“哦。”
*哭声*
远处,卧室窗口。
趴在窗台上的布偶熊,透过林间缝隙,暗中观察顾泽和伊丽莎白。
想过去和他们玩个游戏,又不太敢。
再观望一段时间吧。
堕落可是个艺术活。
迷香只是外行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