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王起内心沉了下去……

虽然接触刘少卿不算多，但他多少知道这个巨枭人物的性格。

这一声叹息，让他预感到了什么……

“……王少，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找个地方，我想跟你坐着聊聊，关于这个女人，关于她悲惨的一生……”

王起听着，心脏停止一般，双目放空，手机什么时候掉的，他全然不知……

……

……

秦城山水阁，一个安静的亭台式茶亭，刘少卿已经在哪里等着。

王起来时，第一次看到刘少卿在抽烟。

普通的牌子，一如那普通的白色丰田一般。

这个人物生性不喜张扬，也许这也是他能坐稳秦城办事处负责人位置的原因之一。

“王少，她是你什么人？”

刘少卿有些反常，没有印象的那般老练，喜怒不形于色。

“……王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去见她，就当这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剩下的事，我会亲自料理，会让她的余生得到妥善安排，我尽力！”

我尽力三个字，一字一顿说出，跟刘少卿的行事风格，有些反差。

王起心脏微微抽搐，可他仍是摇了摇头。

“先跟我说说吧……我当她是亲人！”

刘少卿沉默。

良久，他再点燃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也没跟服务员招呼什么的，连问王起要喝点什么，似乎都给忽略了。

“好！我说之前，王少你最后有个心理准备……”

王起点了点头，强收心境。

……

……

王少……唉，我的人找到蒋小鱼的时候，她的双眼已经失明……

神智方面，已经有些不行了，我的人问我，要不要说明来意，报的名字，我当时说是先不用，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

后来我亲自去见她，第一印象就是胆怯，那种令人心疼的胆怯。

她的视力已经几乎丧失，但就算她眼睛还能看得到，我也觉得不会有什么神采……

我跟我的人花了点时间，才让她产生一点信任，知道我是来帮她的，接下来就是哭，从她那接近失明的眼眶里流出眼泪……

我的人都是有过训练的，就是这样，也都是不好受，对，就是不好受……

后来她哭完了，就开始说，我也才知道，她一开始是被卖到辽东那边一个偏远的山村，有过两次婚姻，第一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的人查了，是个叫吴运的人贩子，前几年的事，听说这个人前几年出狱，不知怎么的，找了她……

现在这个叫做吴运的人，靠着一点手段，挣了点钱，现在洗白岸，后来靠关系送钱，买了个在银行里头的职位，混的还行……

这个后头再说，这个蒋小鱼的第一任丈夫，在当地是个出了名的酒鬼，每天都喝酒，每次都喝醉，喝醉了就打她，直到打累了才睡去。

她还说这个吴运她认识，就是因为这个人，她才离开宏图福利院，那时候她才十二岁，她清楚记得……

后面她由于年纪小，无依无靠，就踏了流浪和乞讨的道路，某一年的冬天，饥寒交迫下，她到街角的垃圾桶找剩饭剩菜，被附近的流浪汉盯，差点被强暴，被吃夜宵回来的几个社会青年救了下来，以后遇到好心人，后来……

后来因为这几个社会混子里头一人，觉得小鱼长得还可以，就起了歪心思，胁迫她从事卖*活动……

到后面她忍受不了这一切，再一次毒打之后，趁着这伙人醉酒，逃了出去，重新回到了秦城，听她说好像是回了一趟宏图福利院，但没找到你，这之后，不知吴运怎么得到了消息，找了她……

之后就连哄带骗，将小鱼卖到了辽东那头，卖给那个酒鬼……

她那时候一直想找机会逃走，逃几次被抓回几次，又是一顿毒打，每一次都比一次打的厉害，到后面她只能忍着，整天以泪洗面，后来落下眼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少，唉，她说她那时候每天就是打猪草，拌猪食，所有的脏活重活都得干，做牛做马，一天有时候还吃不一顿饭，还得挨打。

那个酒鬼就是个畜生，往死里打那种，小鱼稍有反抗，就拿她的脑袋往墙撞，踢她的腹部脸部，她说那时候最严重的时候，她昏迷了整整两天，那个酒鬼也没管这些，找了绳子绑着她，怕她逃走，之后照样喝酒打牌，完全不管她的死活……

到后面她就怀了那个畜生的孩子，是个男孩，有孕在身，那个酒鬼才算收敛了一些。

但那时候，她的眼睛已经不行了，那酒鬼也没想过找医生给她看，就这样，孩子也是找邻里的接生婆给接生的，连医院诊所都没去。

她熬了过来，总算露出了点笑容，以为这都是命，有了孩子，总算有了点依靠。

但那个酒鬼后面旧习难改，还是经常毒打她，有一次酒鬼回来，心情很差，她害怕又得挨打，就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去山地里，她只是想挖点红薯充饥，喂完奶后，小孩子不哭不闹，她才干活……

到后面，唉，她的眼睛是看不到什么，就是凭记忆干活，刨着刨着，她那脑袋被那酒鬼经常朝墙撞，也是有些坏了，忘了小孩放在那一头，几个锄头下去，一切都晚了……

就这样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把自己的孩子给挖死了……

到后面，她的神智就有点失常了，疯疯癫癫的，那酒鬼也不敢再打她，锁着门，也不让她进来，她就这样疯癫了几年，成了远近村子里都知道的疯娘……

我们找到她时，听附近的村民说，小鱼精神失常了之后，也不是没好过，反反复复的，经常会提起秦城，提起福利院……

我跟我的人找到她时，情况已经很不好，哭哭啼啼的，但疯癫这么几年，她也没打过人伤过人，就是喊孩子名字，自言自语，见人就问她孩子在哪里……

浑身也是脏兮兮的，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有好心人给点吃的，她就饱一顿，没人送吃的，她有时候就去吃叶子，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有点敏感，好像知道我跟我的人，是来帮她的，也不哭闹，那阵子精神好像好了点。

我问过医生，眼睛还能治，但这个精神方面的问题，可能好不了了，过了最佳治疗期，还有，我后来带她去医院做了次全面检查，王少，情况不乐观，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也是一种解脱……

……

……

听完刘少卿的叙述之后，王起的嘴唇已经咬出血印，手心更是被指甲戳破。

他极力忍着，但眼泪还是无声落下……

刘少卿默默点着烟，深深叹口气，还想着怎么安慰几句王起。

砰！

王起的拳头，已经直接砸在桌面，目赤欲裂，此时的他，看去，像是就是个要吃人的恶魔。

面目狰狞的可怕！

良久，他那滴血的嘴唇才张合。

“先安顿好她，其它有关的人，你去处理！不要惊动吴运，他，我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王少，你认识他？”刘少卿眉头一皱，他何等眼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王起没有回答，一字一顿挤着牙缝说出口：“一会把他的信息给我……你们现在把小鱼安顿在哪，我先去见见她，晚些时候，我再去找这个畜生！”

刘少卿眸色一滞。

“王少，你不要冲动，你想怎么处理这个人，我让我的人去料理，利落一些，免得惊动白道的人，这是属于动用私刑，不是什么好的处理方式。”

王起摇头。

斩钉截铁！

“你看着办！其它的事情我都答应你，这一点不行！我一定要亲自了结这个畜生！”

说完这话，他那目赤欲裂的表情缓和一些，眸色里头，取代为浮现一丝柔情。

那个冬天，要是他能早点发现些什么，那个女孩，那袭白裙，一切，也许都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