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你放心，也许我现在被停职了，更能放开手脚……只是，九爷那边，还得是你亲自知会一声……”

电话那头，沈鸣的语气，似乎是传递出一种压抑得到释放的气息。

很简单，阿勇是此人的手下，但也是陪伴很多年的麾下了。

说是亦师亦友也不为过。

阿勇遭遇报复生死未卜，论情感的冲击，王起当然不及这个羊城大佬。

王起深深呼吸一口，鼻息里头侵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有点呛，有点殇……

“沈叔，去办吧！我这边忙完我的事情，会跟九爷说的。”

电话利落挂掉，这一瞬间，他心里头的坎儿，已经消磨……

终究是要面对自己的身世，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再无那种排斥感。

说到底，自己卷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世，现在连累到身边的人，他又怎能再那么“叛逆”？

……

……

关于蒋小鱼的一切后事，在他的安排下，利落进行着……

他的心头忍着巨大的悲痛，但似乎有某种力量牵引着，并没有流露太多悲伤。

真是到了这份，对于一个大男儿来说，还真不是伤感的时候……

殡仪馆的人已经过来，院方也已经签了死亡单，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到最后，不可避免地是要面对安葬问题。

“入土为安！”

他淡淡说着，如同强大无比的护花使者。

花已经凋零，活着的人，还得是要面对现实。

疗养院的有关领导，一开始有所阻挠，可等乔六跟山羊胡过来时，这些噪杂声音，都平息了下去。

乔六跟山羊胡海哥，虽说只是在三里屯那头活动，但触手还是挺广，面儿还是挺足。

但在接到王起电话，乃至亲自过来见到他时，都是处于那种战战兢兢的状态。

之前此子在辽东展示的能量，着实不是闹着玩的……

就算秦城这边形势已有变化，但短时间内，乔六等人根本不会想的那么深远，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这两个地方地头蛇，真要说起来，比起谢聪还是要道一些……

很快，在这两人的帮忙下，“入殓师”帮蒋小鱼化了最后一次妆容。

之后则是入棺，灵车至，运往三里屯那个无人区……

这一切，都是王起在安排，所有的悲痛都被他吞进肚子里头，甚至他抱着的一个遗物箱，一直就没打开过。

他担心一打开，情感会失控……

下葬的地方选好后，他就站在坑口一旁，抱着这个箱子，一只手放在棺材方。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见到小鱼的最后一面……

感受到的也不是小鱼的体温，而是这冷冰冰的棺材……

他终究还是打开了遗物箱，这还是因为他事先花了不少钱，交待那位疗养院负责照料小鱼的人，才帮了这个忙。

里头没有多少遗物，但那件白色裙子，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洗的发白，却是依稀能看到褪色的淡淡的红点……

他的思绪被拉到那个时空，良久良久……

他又仿佛看到了那个清纯可爱，无忧无虑的小鱼，在对着自己微笑……

人生如若初见，那该多好……

他抱出这件裙子，想要将它陪葬，一个小物件掉落下来。

是那个红色蝴蝶发箍……

他再也抑制不住，泪珠啪嗒啪嗒掉落在雪地。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保留着当初自己送的这个生日小礼物。

他体会不到她在经历那段人生最黑暗最凄惨的岁月时，内心是怎样的煎熬和绝望，可当他看到这件白裙跟这个发箍时，有种切肤之痛袭来，直入骨髓，穿透心脏……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年冬天，就算我只有十三岁，也是会登那救护车，一路陪伴着你……

就算我登不，也不会站在原地，目送撕心裂肺哭喊的你而去，而是会冲去抓住你的手。

“小鱼，是王起哥错了！”

话落，他心底的某部分，也是随之闭塞。

这个空间，只为这个凄惨而短暂一生的女子而留……

“入土为安！”

四字落下，他目光看向乔六等人，亲自下到棺坑之中，跟乔六的几个手下一起。

接棺、落棺……

将这个遗物箱放好之后，他接过铲子，扬起了第一铲雪土……

没多久，一座新坟起。

那光头站在雪地里，驻足很久，很久……

有些话，他只是在心里头说着。

他也相信，小鱼一定能听得到他的心声。

雪是白的，纯洁的，此刻底下却是葬着他多年前心头的天使……

血是红的，血腥的，却是陪葬的最佳之物。

吴运的血，段超的血……

当然，还有周小豪……

如果不是这个煞笔，兴许他还有机会见到小鱼最后一面……

……

……

离开无人区之后，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的他，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秦城那头已经打来了几个电话。

沈鸣的电话，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查到的线索，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陈枫被挟持的背后指使者，还真是跟刘少卿无关，至少眼下是如此。

他相信沈鸣在这个问题，不会骗他。

“……沈叔，我知道了……”

他处于心力交瘁的一个临界点，但这句话，仍是透着一股强大的韧劲。

即使他知道顾凯这个对手，相当难缠……

“……行，等我会秦城见到面再说。”

他没有在电话里头跟沈鸣说太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陈枫的下落。

……

……

凌晨三四点的航班，一落秦城，一个光头青年又是马不停蹄，已经直奔秦城大学。

他的面色看去，没有什么血气，但这对眸子里头的神芒，却是透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暴戾狠劲。

如果刘少卿看到此时的王起，大抵也是难免触动。

这个秦城巨枭人物一直希望，或者说是想通过手段，让这个王家的弃少达到穷途末路的地步。

此时的王起，已然是如他所愿……

而穷途末路，往往跟亡命之徒，是一个意思……

回到秦城大学后，在宿舍里头，不过是闭眼睛假寐几个小时，也没跟同样是满脸愁容的许辰李龙多说什么，天还没亮，陈枫就已经有消息了……

市医院门口，被一辆商务车直接丢弃……

王起和许辰李龙赶过去时，病房里头传来的哭喊声痛嚎声，让他们仨皆是如同心如刀割。

来到病房前头，还没踏进去，已经看到好几个护士医生在里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甚至已经有医生决定，准备用强制手段，先打镇定剂，否则这种情况之下，连伤口手术都难进行……

怵目惊心的一幕，终于还是映入了哥仨的眼帘……

陈枫已经是近乎癫狂状态，好几次差些咬到一个护士的手背。

精神状态极其不好，不用去多想都知道，肯定是此前遭受了巨大的刺激。

而那空荡荡的一个袖子，血水仍是从断口处留下，弄得病床四处都是，一切的一切，都是超出了哥仨的心理承受能力。

强入王起，也是目赤欲裂。

他扒拉开那群医生护士，想要安抚陈枫，人一到，他伸出的手臂，就已经被陈枫狠狠要去……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王起，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我的手……我痛啊……”

王起眼睛已经通红，眉头皱都不皱一下，任由陈枫发怒地咬着，发泄着。

许辰跟李龙冲过来，看到陈枫那空荡荡的衣袖，强烈的冲击之下，也是木在原地，没人开口。

“听话！先配合医生做手术……”

“听尼玛！老子都是被你害的，那个人说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他们绑过去……我完了，我完了！”

陈枫在见到哥几个时，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只是将怒火发泄在王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怖回忆，当下情绪再度失控，疯狂吼着，撕心裂肺那种……

王起的手臂已经出血，牙口的血印怵目惊心，他的眼中，却是没有丝毫责怪，只有无尽的歉意和自责。

“你俩按住他，先让医生做手术，我去打个电话……”

招呼了一声许辰跟李龙后，他走了出去。

……

……

“……小起，干爹知道了……我会让静春出面，我这边暂时有些受制……小起，你放心，如果静春出面，会引起刘少卿的注意，实在不成，我去一趟中海，见见苏家的人，就算不是因为你朋友这事，关于你跟苏家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了……”

王起有些愣住。

电话那头，吴老九似乎察觉到王起沉默背后的不解。

“小起，苏家那个大小姐，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干爹这边想过了，她是你未婚妻的最佳人选，中海这股能量，是我们不能忽视的……刘少卿此人，我跟你卫国干爹，只是因为王老的原因，不想跟此人纠缠，小事！大方向，是你以后想要抗衡你那两位堂哥，想要完成我俩跟你爸的夙愿，必须得借助中海这股力量……”

“干爹……”王起压下心中的错杂，眉峰一起，“这事先不说，我这边现在的情况，要么是刘少卿那个手下死，要么我跟我身边的人活不了……”

“好，干爹知道了！”

不多时，一个电话，从燕京越洋，打到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