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准备晚上的庆祝。大首领拉着萨吉去自己的帐篷里聊天,扎卡力则拉着迦兰德去找巫祝。
旗尔丹的巫祝住在一个彩色布条拼接的帐篷里。可是人并不在。询问周围的人,有人回答说:“巫祝去吃草了,在后面的山坡上!”
“吃草?”迦兰德一愣。
“走,我们去找他!”扎卡力带着他往后面的山坡上跑。
在山坡上,只见一头鹿正在低头吃草。不过鹿抬起头,又看到它还有人类的躯干,他们的巫祝也是半人,是鹿人。
这位巫祝作为“人”的部分比较少,只有躯干和双手。躯干以下,是麋鹿的四肢和脊背,而脖子以上,也是麋鹿的头颅,顶着硕大的鹿角。
巫祝向兽主的献祭,通常是具有人性的部分,尤其是头颅,偶尔也献祭心脏。头颅管理智慧,心脏控制感情。除去了这些部分,人就更类似于动物。这样没有智慧没有情感的肉体,才是兽主喜爱的容器。
这鹿人时而低头咀嚼嫩草,时而挥动小刀,割一些嫩芽握在手里,样子十分悠闲。
“嘿,我们来了!”扎卡力兴冲冲跑过去,拥抱巫祝。又拍着它麋鹿的脊背。
巫祝的人类躯干没有穿衣服,仅是戴着各种漂亮的装饰品。人类躯干与麋鹿躯干交界的位置,挂着华美的腰带。一个部族中,巫祝与首领算是共同的统治者。无论是扎卡力还是萨吉,都与巫祝的关系颇为亲密。
可是没想到,扎卡力跟巫祝嘀咕了一阵之后,竟然翻身骑到了鹿人背上!他扶着巫祝的肩膀,问迦兰德:“你也来呀!”
迦兰德吓了一跳,鹿人竟然还能骑?他可不敢骑人家的巫祝。何况,骑在半人背上真的好奇怪。
“不了吧……”
“那我们走吧,回大帐去。”扎卡力说完,巫祝就迈步朝五彩帐篷走去。
“他以前是我的好朋友。”扎卡力坐在巫祝背上,一点也不见外,“后来他选择了侍奉兽主,就把自己的身体献祭。成为巫祝之后,就会变成兽主的仆人,得到兽主的庇佑。但是也会失去很多。”
扎卡力说着,有点难过。
“首先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只能以‘巫祝’来呼唤他,从前的那个名字无效了。然后,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他从此以后是兽主的代言人,自己不再能够言语。最后,他失去了一部分身体,残余的肢体与兽主的使者结合,成为了半人。”
扎卡力叹口气:“成为半人之后,人性的部分会逐渐消失,最后完全成为兽类。他已经慢慢地不再记得我了。”
迦兰德听了也很难过。
“扎卡力,”他突然发问,“你们部族里,有‘白狼’这个说法吗?”
“白狼?”扎卡力愣了一会,他自然知道这个说法,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迦兰德这样问。
“嗯,有啊。一直有的,你没听过吗?”
“那什么是‘白狼’呢?”
扎卡力整理一下思路:“怎么说呢,应该是吉祥的象征吧。就是有伟人要生下来之前,就会有白色的狼出现在部落外面。”
“吉祥的象征?”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迦兰德的意料。
“你们部族里都没有这个说法吗?”
迦兰德摇摇头。
“老人们说的,当年荒原大首领出生的时候,他的部族外面有九条白色的狼出现。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弱小部族的孩子。而那时统治者,听大巫祝警告说,会有一位新的统治者诞生,他能够统治整个荒原大陆。”扎卡力如此描述。
迦兰德听完,更加困惑。他又问:“那么你见过白狼吗?纯白色的。”
“没。听说过,没见过。”
迦兰德沉吟片刻。
“我见过。但是我现在也不太确定,那一眼究竟是真实还是做梦了。”他犹豫着说。
“你真的见到了,哪怕是梦里,也说明有好事要发生吧!”
“是么……?”迦兰德很无奈地坦白,“我有几个小时候的死对头,一直喊我‘小白狼’。他们可没拿我当什么吉祥的象征。”
“喊你小白狼?因为你头发的颜色吗?”
“大概是吧。”
“你要真是一条白狼,说不定也能把我们三个部族都给统一了呢!”扎卡力打趣。
“我哪有那个本事!一个部族都快要容不下我了。”
扎卡力并不了解迦兰德的情况,他当这些都是闲谈,自己说得也轻松。
“嗯,我跟你说,迦兰德。我可不想与你为敌。要是哪天你当了大首领来打我们部族,我就投降,以后跟着你干。”
扎卡力望着天畅想。迦兰德全当他讲的是笑话。
二人和巫祝一起回到五彩帐篷前。
扎卡力乐呵呵地打听:“你有什么姻缘要问啊?偷偷告诉我吧!”
“我……想见一见父母。我几乎不记得他们的样貌了,好想再看一看他们。”
提起这么忧伤的事情,扎卡力就不说笑话了。他撩起帐篷,请迦兰德进去。
“那么我不打扰你了。等庆祝活动开始了,你也差不多就问好了,我再来找你吧!”说完告辞。迦兰德这才跟着巫祝走进去。
可是一脚踏进去,他又愣住了——怎么巫祝的帐下还有人!而且,那不是阿赞公主么!
“你……你也来求问?那么我先回避一会吧……”迦兰德不好意思打搅,就要离开。可是巫祝竟然拉住他,示意他坐下。
“他让你坐着,你就坐着吧。”公主冷淡地说。
迦兰德坐在公主身边。巫祝迈步跨入自己的位置,四蹄坐下。鹿头呦呦长鸣。他拿起一个木碗,又捡起许多草药。他的手上是漆黑、修长的指甲。迦兰德就看着他忙活着,集满一碗草药,捣碎之后,又加了些奇怪的汁液,最后混合成一碗冒着泡的汤药,递到自己面前。
一闻这味,又腥又臭。迦兰德一伸舌头。巫祝竟然就逼着他喝下去。
巫祝根本都没有开口问过自己的意图,就这么喝奇怪的草药?迦兰德十分困惑。捧着碗犹豫。
提出要见巫祝的人是自己,也许这是求问的流程?二话不说先干一碗?他只好硬着头皮来喝。
这玩意喝到嘴里,不仅腥臭,还十分苦涩,又粘又滑,恶心极了。他闷头喝着,阿赞在一边冷笑着说:“好喝么?你别贪杯,留一半给我。”
什么?她也要喝?迦兰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公主竟然就抢过药碗,干净利落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部分。分明是求问自己父母的事情,现在巫祝这是要干嘛?
迦兰德打个嗝,这草药的腥臭味熏得他头晕眼花。不知不觉地,就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