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兰德对于大首领的任何裁决都不会觉得意外。此时来讲,驱逐出部落也就罢了,至少他还活着。荒原这么大,总有能活下去的办法。
于是他点点头,告辞离开。
昔日本就在营地里呆得时间不多,迦兰德没有特别要好的伙伴。他被驱逐,没有人送别。族人都好像在躲避瘟神一般。他一言不发走出去,心里想着要怎么动身……这时身后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阿哥——阿哥——!”
迦兰德心头稍稍感到一丝热气,果然萨吉还是那样喜欢他。
“阿哥……”萨吉强忍着泪水,说,“阿爹就这么赶你走,太不讲人情了……”
“没事的,我走就是。”迦兰德不想跟他抱怨。发生了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明白的。
“阿哥,你要走,就带上这些鱼干。”萨吉捧出一大包鱼干,“你要去的地方那么偏僻,万一挨饿了,就吃这些。”
荒原上得水很稀有,偶尔有溪流,才能抓到鱼。鱼干一直是部落里最珍贵的食物,只有首领和巫祝才吃得到。也许大首领自己也舍不得吃,才都留给萨吉。萨吉居然拿出这么多来送给迦兰德。
“拿这么多给我,你娘不会揍你么?”
“不会的。”萨吉说,“她同意了。”
“好吧。”迦兰德接过鱼干,装进自己的袋子,说了句保重,就与弟弟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以后萨吉继承了首领的地位,就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人了。
迦兰德头也不回地离开部族。萨吉在营地门口,抹着眼泪送别。
走回家,还要两天的路程。娇娇和娆娆是骑着黄马来的,现在家里只剩下这匹马,慢慢走回去就是。路过的各种地方,很多也是别人家放牧的领地。这两天迦兰德都没有吃到像样东西,也没有好好地休息。再加之身上有伤,他病得非常严重。
最终回到白色帐篷那里的时候,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当他神智不清的时候,那个恶魔的身影就会时不时在眼前出没,像是等待收割自己的死神。
古温克一直在帐篷的框架下面躲着,等着他们回来。这家伙不会搭建帐篷,几天来都是睡露天的。一见他们回来,丑八怪高兴地迎上去。
离开的时候,有下过雨,“家”的基座上面湿漉漉的。但是一旦看到这个地方,就有回家的感觉了。原先那些不快逐渐烟消云散。两个女孩开心地准备食物。古温克手舞足蹈地询问情况。
迦兰德坐下来喝了口水。娆娆端给他奶酪和馍馍,娇娇倒了奶茶给他。古温克就探着头来听他们讲话。
“我们要搬家,搬到最北面的苔原。”迦兰德自己的思绪也很乱,他现在只有这么多想法。
“搬家,现在?!”娆娆大吃一惊,居然要搬家,而且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北方起伏的山脉,从这里只能依稀看到轮廓。“明明都已经住得如此偏僻了,怎么还让我们搬家!”
她疑惑地看看迦兰德,“这就是你被带进大帐之后的结果?”
“嗯。”
“苔原是什么地方啊?”娇娇好奇地问。
“苔原上,听说只有苔藓,没有草也没有树。”娆娆悲伤地说,“那里没法放牧。只有老鹰、雪豹这样的猛兽出没,根本就没法生活……”
“他们怎么让我们搬去那种地方啊!”娇娇生气地说,“还嫌欺负我们欺负的不够么。”
“我们尽快搬走。虎嚇家的人会反复在这一带搜索嘎里的下落,再撞上他们我们就麻烦了。”
娆娆在一旁听着,眼泪止不住淌下来。她一向最为信任迦兰德,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但这时候还是怀着重重顾虑问道:“你真的……杀了嘎里?”
“哼。”迦兰德没有回答只是冷笑。这个样子非常反常,娆娆看了心里很害怕。
“你说过,父亲原本是战俘,母亲执意要嫁给他,大首领才不得不同意。”迦兰德喝完茶,攥着手里的杯子低头说:“但是他并没有妥协很久,可能也就几个月吧,他就跟虎嚇两个人联手,杀了我父亲。”
娆娆听完神色大变,手上端的东西都掉了。她声音颤抖着问:“你……缘何会这样想?有人告诉你的吗?”
“这些都是我的推测。”迦兰德坦言,“但我见到父亲的遗骨了。骷髅不会说话,但我在大帐中与那二人交谈,看他们的神色大概猜到了是这么一回事。”
迦兰德神情严肃,略有些责怪之意,反问娆娆:“你是知道的,为何从没有提起过?”
“我……”娆娆觉得很冤枉:“大公主一直怀疑是他们干的,但没有任何证据。”
“我的父母已经都不在了。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你有心事,不应该瞒着我。”
“可是我……又怎么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挑拨你和大首领还有族人之间的关系呢?”
娆娆说的,也许有道理吧。从小她教给迦兰德的,都是温柔和善良,毕竟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而迦兰德自己呢?他一直都自以为是个正直勇敢的人,可他现在做的事情,怎么也谈不上正直勇敢。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了。看到别人执着,他只会困惑。
“这不是挑拨,而是提醒我注意可能的危险。大首领与虎嚇,因为父亲的事情时常怀恨我。虎嚇暗地里纵容三兄弟来害我,只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大帐里他们差点就找到杀我的借口了,是因为迷信,惧怕鬼神的报复,才放过我。我儿时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如今想想,做什么也是枉然,早点离他们而去吧。”迦兰德说完,也吃完了食物,吩咐大家启程。
“嘿嘿,好呀好呀。天下之大,还没有小主人你容身的地方嘛。”古温克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于是大家都起身收拾东西。两个女孩打包行李,古温克去赶羊。但没过多久,突然看到丑八怪抱着一条死狗,大叫着跑来:“不好啦——!不好啦——!”他的叫嚷声实在难听,直叫人瘆的慌。
远看周围并没有敌情,只是他的狗好像死了。迦兰德抱怨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狗——”古温克指着断气的老狗,“我的狗,被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