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看,那个结巴(1 / 1)独木白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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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乖。”我冷笑了一声。我有预感,他总有一天会半身不遂的。

然后,我转身走向古井。

“疯子,疯春,发春哦。”他继续大声喊着。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初中数学老师讲的那句话:“如果你被狗咬了,你要咬回去吗?”他咄咄逼人的贱嘴使我重新定义了这一场人咬狗的战争。

这时古井突然没人了,仿佛特意在躲闭什么似的。井口只留下几个打水桶。我往姑婆家走去了,她家离古井也就五十多米,我想着借个绳钩捞打水桶的,但她门口围了一圈砖头,我大声叫着:“姑婆…姑婆…”

“你姑婆走了好几天了。”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我转身打量着她,她半眯着眼睛,脸上的肉掉至下巴,像刚死了丈夫一样,哭丧着脸。

“孩子,你找你姑婆有什么事?”她就这样看着我,那饱受风霜的眼睛像春天的蝴蝶一样扑哧着翅膀。

“我的打水桶掉井里面了。我来借绳钩。”

“我这里有。”她从屋湾头解下绳钩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我。

“我马上就还回来。”我肯定地说道。

她倒没再说话,转身往屋内走去了。

我突然打了个颤,风好像是从她家里吹出来的,异常的冰冷,我不敢多待一秒,小跑着离开了那。等我到古井的时候,发现木桶也被扔进水里了,就连担钩都被扔进了井前的水沟里。

我气急了。真是怕什么来着。不怕傻子有智齿,就怕傻子有耐心。

我越是心急,那木桶越和我作对,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汗流浃背。

“要…不要…帮…忙?“古井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我无意抬起那双重重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在明晃晃的太阳下,他的眼睛愈发变得廖廓澄澈,我迅速撇开了视线,我不敢对视下去,他怕他的眼睛会蹦出什么幽灵来,来扩散恶魔对我的敌意。

“不用!”我继续用绳钩在井里挣扎着。轻蔑地抬下眼去。

几秒后,他抢过我手里的绳钩,我被他挤到了一旁。他踮着脚附下身体,把脖子拉长得像一只鹅。这时,我才开始审视他,他手中的皱纹是那么多,那么深,就同山坳里挖出的老树根一样。他时不时的用力使得手里的青筋爆出,他粗鲁地擦着汗,微风在他发白的脸上留下一道道

没过一会,打水桶和木桶都被他提了上来。

“你可以再帮我个忙吗?”

“什…什…么…事…事。”

“小…事…”我学着他语气。我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父亲之前是个教书先生,家里算是书香门第,可到了他这一辈,不知道怎么就没落了,可怜他从小没了娘,父亲突然的病故,妻子的疯癫,孩子的溺亡,种种打击后,他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结巴,于是,叫着叫着便成了他的名字。村里人都说,他是因为偷情被妻子撞见,妻子才疯癫跳湖的。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并不是真相。

“要…要…我帮什么忙…忙?”

“帮我照看一下这两桶水。我马上回来。”

说完我马上离开了。

“奶奶,我来还绳钩了。”我小声地叫着,声音不敢太高,怕惊醒什么似的。

然而,没人应我,我想着放在她门口吧,她出来的时候就能看见了,但三思之后又觉得不妥,我推开了大木门,满手落满灰尘,我不安的跨过门槛,她家的门槛特别高,跨过去需要一定的力气,突然,阴风阵阵袭来,堂屋内除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外,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我继续往前走着,阴暗的窗子面临着同一个庭院,装着同样的栅栏,栏杆间结着一个也许有五年之久的蜘蛛网,那一块用半个世纪蓝色的布帘,由于眷恋着太阳,如今已经褪色了。正厅后面有个小桌子,摆着一对黄铜烛台,烛心在阴风下显得格外耀眼,由于整个房间狭长,更兼经常笼罩着一片昏暗,与其说它像一间屋子,不如说像一个坟墓。

“怎么了。孩子。”她的声音似有似无,像漂浮在空气似的,让人不敢确认声音的存在。

我被吓了一跳,撞在了正厅后面的木棍上,她扶起我时,她手冰的厉害,世上怎么会有身体如此冰冷之人。我一边注视沉默空气中闪闪浮动的她,一边力图确定她的存在。

“我没事。”我迅速撇开了她的手。

“孩子,你等我会。”她迈着的脚步向西屋走去,好一会,她向我这边移动着。

“给,孩子。”她把一个用布包着的月饼和酥糖给了我。

我没敢接,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结巴:“奶奶,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这里有很多,我自己吃不完的,孩子,宝啊,你拿着吧。”她塞给我之后,她那颤动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仿佛那是接收的源头。

我没有道谢,我不知道怎么道谢,况且我从来没道过谢,也从没说过抱歉。

“那…奶奶,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摔了。”可能是我拿收了她的礼物,才违心说出这些话,我不确定。

“好,孩子,有空常来玩。”她褶着嘴巴,可以看到她脱落的牙床。

还完绳钩后,我再次回到古井的时候,杨结巴还没走,他坐在了古井旁边,坚硬的背影折现出一道孤线,他让我想起了杨简瑞,杨简瑞在悲伤的时候经常会折现出这样的背影,在无人的情况,在淡淡的月色中,在碧波的湖面上。而每次我探测到这种悲伤的情绪时,对他而言,我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作数的。

“多亏你了!”

“没…没…没事…”他说话像提不上气似的,让我跟着着急。接着他又说“需要…我…我…帮你把水…水…挑回去…吗?”

我跟着深深吸了口气:“不用。”

我再次转头看了一眼井口的那位男人,心头涌上一份感激,随即我看见小白从他那个方向一路小跑到我跟前。

“小白,回家咯。”

炎热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刺眼且漫长。井水的气味,弥漫在夏日里,天地间一切空虚被盈满,阳光下,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人,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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