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茅山道士
“师弟,看剑。”
只见在元符宫前,一名身着藏青色道袍的男子提着法剑,连连疾刺,一个踏步就要逼近陈绶。
法剑快如闪电,迅若疾风。
眼看就要刺中,陈绶却是不慌不忙,提起剑轻轻地一“拨”,闪着凛凛寒光的剑尖就被带偏,以差之毫厘的结果,刺到了一旁的空气当中。
“哈哈哈……陶师兄,你这剑法怕是要多多练习才成,一剑刺来慢得好似乌龟在爬,连个准头都没有,莫不是忘了吃早饭?”
陈绶眼角带笑,看着那被揄掖的满脸通红的道袍男子。
“陈绶……好啊你!竟敢戏弄于我,你莫要得意,且再吃我一剑。”
陶师兄含怒之下又是一剑递出,由刺改为了横扫,剑势顿变,瞬间如同沧浪大江席卷向陈绶。
“好,好一招滔滔江水……”
面对陶师兄来势汹汹的一剑,陈绶竟然不惊反喜,右手长剑很快迎了上去。
刷的一下剑身模糊,剑尖如同灵蛇吐信,在那‘大涛大浪’中分波逐浪,顷刻间便在陶师兄捏剑的手腕上轻轻的“叮”了一口。
啊的一声,陶师兄手上吃痛,法剑哐当掉落在地。但他却顾不上疼痛,转而吃惊的看向陈绶,连忙问道:
“师弟,你……你这剑法可是又有精进?师兄这剑法自认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可前些日子尚能在你手底下对练几招,今日却是连一招半式也胜不过。”
陈绶嘻嘻一笑,收剑入鞘,又将地上的法剑拾起,递还给陶师兄。
“若非师兄这几年里每日给我喂招,师弟又岂会有这般进境。师兄所料不差,我的剑术大有精进,已是进入了剑术通神的境界。”
“剑术通神!可是当真!!”
陶师兄这回是真的震惊了,茅山派以符咒、法术闻名于世,在剑法一道上实是不甚精通。立派至今能达到剑术通神的也没有几个,没想到今日这陈师弟却意外练成了。
陈绶含笑不语,只是将法剑硬塞了过去,说道:“今日偶遇师兄,实是手痒难耐,却是对不住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师弟待会儿还要去做早课,便不与师兄闲聊,他日定当摆酒赔罪。”
话毕,稽首道歉,之后洒然而去。
只余下陶师兄一人呆立许久,摇头苦笑。
“这陈师弟……倒是个逍遥洒脱之人,却是可惜了……唉!”
……
陈绶一路晃晃悠悠的穿庭过殿,稍许便回到住所,端坐在平日修炼的蒲团之上。
先是静静心,朗诵一遍黄庭内景经,又接着研习一个时辰的道经。等待心情完全安定下来,念头不在纷杂之时,方才开始默运修炼功法。
陈绶修炼的功法,是茅山派的镇派功法《上清大洞真经》。
这部真经茅山三宫五观的弟子,皆得修习,只不过像他这个境界的弟子,所能修炼的也只不过是当中的练气篇。
练气篇之后还有筑基、金丹、元神等等篇章,每一个篇章对应一个大境界,都有当前阶段修炼的一些禁忌,乃是一门直指长生大道的无上功法。
陈绶是元符宫黄广霆真人的弟子,《上清大洞真经》他在六年前就开始修炼。只是这六年来,由于自己先天命魂有缺只是堪堪入门,时至今日仍是练气一层,在门内沦为笑柄。
尽管如此,陈绶却是毫不气馁,每日勤修苦练,他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放弃,日后定能向天夺命,将命魂修补,走上长生之路。
他修炼《上清大洞真经》的第二年就到了练气一层,如今又苦修了四年,第二层已是近在咫尺,只需等待机缘就能突破。
对比同一时期拜入山门的同门师兄弟,陈绶这个修炼进度,当然是奇慢无比。
他的师父黄广霆真人这六年来也想尽了办法,尝试修复陈绶的命魂,但是都以失败告终。
知道陈绶再怎么修炼,也不会在修为上有太大进境,索性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否则也不会放纵陈绶去练习什么剑法。
要知道,茅山不是蜀山,玩剑那是蜀山派的剑仙们才干的事情。
在茅山派练习剑法属于不务正业,符咒、法术、那怕你是炼器那都比练剑要强。
茅山的三宫五观中,元符宫符咒之术最为厉害,而黄广霆真人身为元符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事灵官、元神境高手,一手符篆妙法更是闻名天下。
陈绶作为他的弟子,符咒之术不精,练剑却练出了个剑术通神,传出去只怕是徒惹人笑。
……
陈绶没有受到这些琐事的影响,仍然苦修《上清大洞真经》,在他看来这世间万般法术,那怕再绚丽、威力再大,都不及这部真经的万一。
只因为《上清大洞真经》有成仙的可能,是长生之基。而对于长生的渴望,没有谁能比得上性命时刻受到威胁的他,更加想要。
然而造化弄人,练气境每一层的突破,都是要拓展丹田的,只有把丹田一步步扩大,才能容纳越加深厚的法力。
但是陈绶的命魂受损,平时法力调度虽然不成问题,可是突破瓶颈的时候,心力很容易衰竭,导致法力后继无力,丹田拓展失败,突破起来也就遥遥无期了。
“破!破!破破!!练气二层当在此时……”
陈绶运转功法大约有一个时辰,闭合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精光乍现,连连暴喝起来。
那声音,堪称声振寰宇,搅得屋梁直欲坍塌。
他体内的上清法力飞速运转,瞬息间游遍了周身百骸,一条条经脉在六年间早已经被他拓展成通天大道。
本应该练气九层才能百骸俱通的经脉被他提前打通,但此时也有些隐隐膨胀,产生些许的灼痛感。
这是陈绶又在尝试突破练气二层,只是法力虽然运转顺畅,但是心神跟随法力进入丹田时,脑袋却忽然一痛,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正在准备开拓丹田空间的法力,也瞬间紊乱溃散,法力的后劲不足。等陈绶回过神来,也只能堪堪收拢溃散的法力,避免走火入魔,运转了几圈后就消停了,没能突破成功。
“唉!又失败了,难道命魂损伤就没办法突破了吗?我这法力也积攒了三个月了,本想用积攒的法力,一波冲破第二层的瓶颈,没想到刚进入丹田就直接溃不成军了,难道真的毫无办法?”
陈绶有些颓丧,这四年来他为了突破练气二层,尝试了不下数十次,各种办法都试了个遍,可还是突破不了,令人绝望。
“陈绶!!你给我滚出来!!”
就在陈绶苦思冥想,暗自哀叹之时,隔壁房屋,传来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
“不好,是雷师兄!”
陈绶听到声音的一瞬,马上放下颓废的念头,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跑。
他当下掏出两张神行符,对着双腿的位置就是一拍,瞬间两道金光闪过,汇入双腿的神足穴。
神行符备好,旋即又施了个穿墙术,对准后院的方向,一口气穿墙过户,逃了出去。
……
“这雷师兄也真是小气,谁突破的时,不发出一点‘小’声响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嘛,何至于大动肝火,还要赶尽杀绝。”
元符宫弟子们的房屋是连成一片的,加上木质砖瓦结构的房屋,隔音效果普遍不好,而陈绶每次尝试突破时,又控制不住嗓门。
那一声暴喝,简直跟雷霆炸裂一样,也就他一个人觉得是小声响,周围的师兄弟们可都是深受其苦。有几次,甚至都差点让人练功练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陈绶为此不知签订了多少卖身的条约,补偿了多少符篆和钱财,弄得他堂堂一个富家公子,生活却过得格外紧张。
这回也不知坏了雷师兄什么好事,不过听这暴怒的声音,想来小不了了,还是先走为妙的好,免遭毒手。
“哎,如今看来也没法修炼了,不如下山寻个酒馆,打发时间吧。”
陈绶一转眼逃到后院的一处偏僻地方,就要下山。
“陈!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啊?”
“下山寻些酒吃,不知这位师……雷…雷师兄!!”
只见后院的墙上,一个红脸青袍的胖道士立在上面,手上提着一把青锋剑,杀气腾腾地看着陈绶,胸口起伏,一股怒火欲喷薄而出。
雷师兄本名雷永年,比陈绶早几年上山学道,也是黄广霆真人的弟子。如今已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只需再打磨些许时日,就将踏入筑基境界。
一旦筑基成功,就可以不用禀报师父,随意下山行走俗世,斩妖除魔,一身本领自然不用多说。
陈绶一见到雷永年,就知道逃脱不掉,连忙打了个马哈,赔笑道:
“是雷师兄啊,师兄今天怎的有空来找师弟论道,既然师兄有如此雅兴,不如一同到山下的清风楼喝上两杯,据说……”
“够了,你就说吧,今天这事你想怎么解决,你可知道因为你一声鬼叫,毁了我一张上品的五雷灵符。”
陈绶闻言,瞬间蔫了。
“师兄你知道我的……身无长物,上品的五雷灵符我可赔不起,要不我画些神行符赔给你……你看十张神行符成不?”
雷永年闻言,连连冷笑,看得陈绶心中发毛。
“那二十张……”
“最多三十张,再多你还不如杀了我。”
雷永年收好了青锋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明日一早就给我送过来,三十张神行符,若是少上一张,我就让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