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强子被娘亲叫醒，天已经黑透了。睡了两个小时的强子感觉自己还是没有睡够。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家里睡觉时间总是觉得特别特别短，自己要睡的时间特别特别的长。

爹常常笑着说这叫放心觉，安心觉，回了，家里什么事儿也不用操心，什么事儿也不用管。

那种放心的休憩，灵魂回归了的那种安逸与舒适。自己不再是劳累奔波的影子，不再是整翅不断飞翔的小鸟。自己不再是形单影只的孤落小兽。

强子嚼着吃着香甜的饭食，看着父母眼角的皱纹。

娘的羞涩和爹的憨厚，使得强子内心得到无以伦比的满足。

落叶归根，小鸟归巢，游子归家说的不就是如此吗。

清早强子还是不习惯早早起床，可是已经听到爹娘收拾准备下田干活。村里人习惯早早起床。天色刚亮，趁着清晨的清凉，村里人赶着露水没有落下时候就已经到了地里开始了一天劳作，从清晨一直到中午，从午后到天黑。

这才是农村农民的工作时间，没有八小时，没有12小时，没有休息日。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挣着微薄的收入，满足日常吃喝根本剩不下什么。

碰上个孩子上学或者老人生病。那就跟遇上灾荒没什么两样。

留给他们的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叹息，无奈纠，结，失望，无助，苦难，眼泪，干涸。

强子虽然不想起床，可是天人挣扎过后良心良知重新回归自身。

他不忍心年迈的父母继续辛劳，想替他们做一些什么，尽管自己不擅长做农活，也没去过几次田地。

娘亲还是很高兴能和儿子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

娘亲情愿放慢自己的脚步，也要在田地里陪着儿子。听着儿子边干农活儿边聊在学校里的事儿，生活上的事儿，在习上的事儿。

就像是在听天籁之音，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佛陀低眉，阿难诵经。

听着儿子儿子在耳边唠叨。娘亲年轻的心中放泛开了花，像青春萌动期的少女。心思细腻震动波璇，丝丝颤音回到身躯，趟着灵魂扯开了笑脸，扬起了激情。

像极了恋爱期的少女，低眉顺目，侧耳倾听。

直到儿子笑容变成了自己的笑容，儿子的忧愁变成了自己的忧愁，儿子的心境变成了自己的心境，融为一体融于天地这天地之间。

在这黄土高原上随风起舞，激昂天地。

现实中总是这样残酷，尽管不到中午娘亲就扯着嗓子喊。

“老汉！老汉！中午啦，套牛车赶紧回吧！中午啦！赶紧回吧！”

老汉笑着看了看老伴儿，心里在嘀咕以往这时候，他还正干的起劲呢，今天儿子回来了，果然不一样，怕儿子晒着。早回了一个多小时。

中午的时候强子的感觉肩膀疼。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有些像被开水烫后一样的火辣，稍微用手一摸就感觉手的温度很烫，总是不自觉地喜欢往凉的地方蹭。

用凉水擦了两遍感觉好多了，午后睡起时候发现破了皮。娘亲死活不让再去地里。

爹驾着牛车又下地去了，娘亲留了下来。

说是今天在家里面干点活儿，其实强子明白娘亲想多陪陪儿子。

强子陪着娘亲捡了半下午的豆子，天气稍微凉快一点儿。娘就说自己要去地里面啦，帮爹再把地里的活儿弄完就回来。让自己在家里待着将豆子在捡好，好用来生好吃的豆芽。

强子很快弄好了本来不多的豆子，自己闲来无事就在街上坐着。

结果他见到了小芳。

强子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小芳，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想起小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会……

当初爹和小芳的爹是一对好基友。曾经两个人还指腹为婚。少年时懵懵懂懂，知道要对小芳好，至于为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两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一样。

可是世道无常，人也总是会变，直到小芳有了弟弟。仿佛家里将所有的爱都抽给了弟弟，而渐渐长大的小芳，从此被看作是外人，宠大的孩子从来不会有好结果。

强者也时常这样说自己，直到有一年。初中没毕业时小芳告诉强子自己不会再读书了。

强子想不明白，这么优秀的女生为什么不读书？将来可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呀？

他不希望从小一起长大大的小芳，长大后再嫁给一个农村人，一辈子过着像自己父母一样的生活。他不希望这个品学兼优的小女孩儿就这样潦此一生，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强子问小芳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读书了？

小芳回答很正常，很麻木，很平静。

今年天太旱，家里没有什么收成，再说弟弟也要读书。

家里只能让一个人读书。

弟弟？强子想到了那个淘气的，年年考试全年级倒数第一的，注定不会是读书人的弟弟，竟然要剥夺这个优秀姐姐的读书资格。

天道如此不公。

后来听说小芳嫁人了。嫁人的时候没有笑没有哭，只是表情麻木，像是告别自己的一生。

结果今天他看到了小芳，有欣喜，有无奈，有无助，有失落。心里想砸翻了五味陈。

你回来啦？

啊，回来啦。

和强子对视，小芳仿佛没有强子的那么复杂的心情。

小芳旁边的孩子，依靠在妈妈的怀里撒娇。

你儿子啊？

对。我大儿子。

啊，……那小儿子呢？

在我妈家里面睡着呢。

几个月了？

两个月了。

有了儿子什么心情？强子的试图扯开话题。

过日子呗。没，没顾得上有什么心情。

看着孩子长大挺好玩的吧？

哎！我都不想要，养一个都费劲，凑乎着活吧！

你这中专毕业后就能分配了是吧？

啊，对，毕业后估计能去工厂里当个技术员。

哎，真好，挺好！

妈我饿。

孩子显然不会顾及大人现在在想什么。

一个劲儿的往晓芳怀里钻。

强子惊讶尴尬中，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低着头拿个棍在地上画圈圈。

小芳整了整衣服送，拿裙子盖了盖她的腿。腿上是一件是一片片很深的伤痕。

新旧交杂。

强子就像被人瞬间击了一拳一样。

我给……我给康老师。我找一下康老师去，还有点儿事儿。

强子像逃命一般，离开小芳。